牛禄言道:“六爷您瞎说什么呀!臣是节俭,但不是没银子。四品官呢,怎么可能真的缺衣少食!唉,您都把臣说糊涂了!”
牛禄也不顾及身份,好似与刘梦棣已经混得很熟了。
他在原山滔的位置上坐着,将头伸到刘梦棣的最近处,轻声说道:“肉铺那个唐正宵被臣与贾提督给抓回来了!而且他还认罪了!现在正关在兵马司大牢里呢!”
刘梦棣呵呵笑道:“一猜就知道你定是为了案子而来找爷我的。不过……你作为四爷党,有事不应该是与四哥去商量么,如何跑到爷我这里来了?被四哥的人看到对你可不好呀!”
“四爷一点刑侦都不懂,天天要不与那些举人学子们聊些诗词歌赋,要不然就是……反正刑部是三爷党做主,与他说也没什么用。再说了,这事他是一点也不知情,反而是六爷您知根知底,且皇上那里也有口谕,说是有事让臣来找您!”
“行了行了,别奉承了。那个杀猪的唐正宵都招什么了?直接点吧,是谁指使他杀的黄贵!”
牛禄脸色一变,轻敲着二人之间的茶几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这还能出问题?是谁指使的便说谁呗!即使那唐正宵指认的是秦相卢相都没关系,朝廷会查的。就算他说是太后,爷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六爷您就别开玩笑了!”
牛禄着急地继续说:“他招是招了,不过……不过他没招自己杀了黄贵!”
“什么?”
牛禄道:“上一次听六爷您说他会武功以后,臣便用刑部的公文要求兵马司协查拿人,还求着贾提督亲自出马,就怕拿不下他唐正宵来。谁知……谁知我们到的时候,那唐正宵已穿起了一身极正式的绸服,像是要取妻一般隆重。他在见到我们之后还松了口气去,说什么‘你们总算是来了’的话。他更不反抗,随我们给他戴上铁镣!”
刘梦棣说:“这不是挺好的么,不必费那些劲。不过他就算是反抗也没用,贾子虚的武功可不俗呀,就算是那武功盖世的风尘剑侠,二十招之内也别想能胜他!”
“根本不是一回事!他被带到兵马司以后,我们都没用刑,他就认了罪了!可、可、可他认的不是杀黄贵的事情!而是、是……”
“是什么?”
“是吴辽!”
“谁!”刘梦棣愣了一下,死盯着牛禄看。
牛禄说道:“就是那个失踪了好几天的翰林典籍吴辽吴怀远呀!”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问道:“是他把吴辽给杀了?”
“他是这么认的!”
刘梦棣连忙问道:“吴辽的尸身现在何处?”
“他不说!”
“啥?他都认罪了却不说尸体在哪?”
牛禄急道:“是。他只认罪,别的一概不说,黄贵之事他也只字未提。臣原本是想对他用刑,但贾子虚说此人是条硬汉,怕是将他打死也不会有什么用。臣一想,此事若是有人从中捣鬼,告臣一个屈打成招,臣还拿不出尸首来,那臣这个草菅人命的酷吏罪名就算是安上了!将臣革职都在情理之中!”
刘梦棣却是笑道:“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杜部堂与华侍郎就是那样的人!他们是三爷党,早看我不顺眼了。”
“爷我意思是,你精于刑侦没错,但这等朝堂算计却不是你能看破的!必有能力相告!”
牛禄苦着脸说道:“是有别人……得了,与您实说了吧,是薛采臣说的!”
“又是这小子!不是,他没事来找你做甚?”
“他有一个朋友,姓徐,原本是征北将军府的一员偏营司马,随折征北之子折尉迟来到京中。不过他想在京城里谋个官位,因在征北将军府亦是管军科军纪军中案监的,所以想在刑部里谋个职,让我帮着写一封推荐信。他看到我正在办这个奇怪的案子,便帮我排忧解难,说了刚刚的那些话!”
司马分为好多种。
唐朝时因简政的要求,地方上的司马虽然做司法的事情,但更多的是作为一州副使而存在的。
但此后地方不再设有司马一职,而被治中、推官或是府丞取代。
虽然府县衙门里会将兵房或刑房里的长吏称为司马,但那也只是民间雅称,并不是正式职务。
年代再早一些的司马则是与军事有关的职务,比如汉朝时的大司马。
但这个世界线的司马则是军中的一种文职,隶属于兵部,又有行军司马与偏营司马之分。
征北将军府是开府的,因为仪同三司所以设有行军司马或称行营司马。
但很多时候这个行军司马是由该将军府的大将军兼任,就如同工部侍郎与河道提督的关系一样。
而将军府下辖的分营里也有司马,即偏营司马。
他们在监管军纪军法的同时,也管着役丁役兵等相关事务。
刘梦棣没空管那个什么徐姓司马,而是轻笑一声说道:“薛采臣这小子在吏部当职,有点小聪明,且家里又有许多人在朝中当官,耳濡目染之下的确是对这种事情十分在行。他其实也不算是说错,你小心一些也是对的。但也别总听他的,他与薛太子妃同胞骨肉,是铁打的太子党,平日里最学我。我那些离间计他学得差不多了!”
牛禄问道:“臣与杜部堂他们就没什么好离间的,反正也一向不合,就是没撕破脸而已。”
“话说回来了,你找我有什么用呀!”
“别人臣也指望不上呀!”
刘梦棣半玩笑半生气地说:“不是,你来找爷我是想做什么?我能帮上你什么忙?还是我能把吴辽的尸体给变出来呀?”
牛禄连忙说道:“不是!臣的意思是,您的眼力向来比臣好,能不能与臣……与臣一道再去看看唐正宵家里有什么发现,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出来。”
“不是!我是说牛禄!你真要把爷我当仵作来使唤?”
“这不是……这不是只能指望您了么?”
“你刑部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搜证据就没搜出点什么来?”
牛禄言道:“都没什么有用的证据,就只有一盆灰而已。”
“灰?什么灰?”
“就是烧衣服烧剩下的灰,还残留了一些布料。可以肯定的是朝廷抚恤臣工时发的那种绸布!他一个杀猪的不会有这种东西,应该是吴辽的没错了!”
“他把吴辽的衣服烧了?”
“对!我也没想通,但现在吴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您说这案子怎么断?而且黄贵那件事情他根本就不认!”
刘梦棣低头想了想又问道:“他的武功来路是什么你知道么?”
牛禄答道:“不清楚。他没展示过,更不说。若只问他吴辽之事,他便只说是他杀的,别的什么都不说,您说这事……”
“这事倒还真怪得很呢,他为什么不说呢?对了,吴辽还有一房妻室,可知他妻子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臣问过了,唐正宵并没认下来此事来!”
刘梦棣深吸了口气,想了想说道:“这事倒是件麻烦事!哦,不着急,这也算是对吴辽之案有了一点进展。反正他也是自愿被抓,想来也不会行越狱之事,且就先关着他。也别怠慢了,该给东西吃还是要给的。万一死牢里头,怕真是会被别人会说唐正宵是你牛禄抓进来顶吴辽这案子的罪的。也别让他自尽了,万一真闹起来,怕会如薛采臣所说。”
牛禄想了想说道:“六爷也是同意薛采臣的话?唐正宵被抓即是为了要害臣?”
刘梦棣说道:“爷我也就这么一说而已,谁让你接手了蒋宗宪的案子呢,如果这里头有阴谋也就是这个阴谋了。不过……这也不太可能。那幕后主使其实并不希望蒋宗宪被害,与蒋宗宪不合的其实是三龙社的人。而真正要置蒋宗宪死地的……没什么,反正就是这么一说。即是来了那就别走了,一会儿一起吃个便饭吧。”
“不了,臣还是回去吃吧。”
“你一个没成亲的人,回去吃什么呀,又没妻室陪着!”
“怕吃不习惯,或者说……怕吃习惯了!”
刘梦棣呵呵笑了起来:“爷我真不是奢靡之人,虽然菜品制作复杂了一些,但平日真就只是四菜一汤罢了。贵是贵了一些,但也从不浪费!不能算是奢靡。你一个好官良吏,我可不敢把你带坏了,父皇会骂我的。”
刘梦棣说完对着外面叫道:“问一问厨房,今日菜单是什么?”
文卿梅马上从外面走了进来应道:“爷,今晚的菜单是烧商芝、烀海参、清炒藕片和羊肚花丝,汤是奶汤锅子鱼,用的铜锅。”
商芝,盛产于商洛秦岭山麓,传闻秦汉时的商山四皓隐居断炊之时便是以此为食,乃关中十分着名的一种配菜。
所谓烧商芝,即是用商芝为佐味烧制的红烧肉。
刘梦棣笑着对牛禄说道:“听到了么?就是四菜一汤,甚至这烧商芝世家都不吃,也就是我平日里好这一口这才吃的。不过爷我吃东西比较考究,所以会花费多一些。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