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案例在岁星的心理咨询室中不断发生,经由咨询的人,大多都脱离了生活的困境。
与此同时,本金达到设立标准的反暴力基金会正式投入运行。
岁星找了身边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运营。她的心理咨询,余思穆的法律服务,岁御的资金管理,以及林景的技术支持,使得基金会很快在社会上崭露头角,主要启动的四大帮扶项目——校园暴力、学术暴力、职场暴力和家庭暴力,逐渐使得数以百计、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人从中受益。
这一双公益的手,正在源源不断地将一个个遭遇暴力侵害的人拉出泥潭,给予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保障和希望。
高强度的工作和接踵而至的成就很容易占满思绪,让人裹挟在火热的漩涡中,昏头涨脑,无暇脱身。但岁星却保持着高度的清醒。
她始终知道,靠舆论、道德,甚至社会救助,都无法从根源解决问题。
制度和法律才是震慑恶的最强保障。
她救得了少数受害者,但大多施害者,逍遥自在,甚至会一而再再而三重复施暴行为,有恃无恐。
为此,她开始广泛地参与社会活动。
时逢选举,不同派系在各个领域立军立状,奔走呼号。
在一次媒体人交流的晚宴中,她见到了一个算不上熟悉的老朋友。
此时的贾章已经比几年前更进一步,他虽然姗姗来迟,但仍成为了一记重磅炸弹,搅得宴会之上激流涌动。
在哗然过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对他行以注目礼。
他一一走上前来握手示意,很快就轮到了坐席靠后的岁星。
“小朋友,我对你有印象。”
贾章冲她颔首,笑着寒暄,待她简单回应一声后,便又如同流水线运作一般走向了她的身旁人。
转完一圈过后,他便从侧道离开,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但岁星注意到,待他走之后,就不间断有参宴的人被叫走,短则一两分钟,长则三五分钟,这些人匆匆离席,又匆匆回座。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岁星身边,附耳对她道:“领导想和你聊一聊。”
岁星跟着他走到离宴会厅不远的包间,被请进之后,里面正坐着贾章。
贾章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天然便能给人如面对和蔼长辈般的亲切感。
他毫无架子地示意她落座:“岁星,你在网络上很有影响力,你的账号我也刷到过,针砭时弊,切中要害,聚焦问题,见地不凡。而且,我听说你还成立了公益基金会,运作得不错,这都是有利于大众,有利于社会的事情,我很看好你。”
“这是我想要为之奋斗的事业,我在尽力做好。”
贾章微微颔首:“说起来,我们还有些渊源,我家小孩,和你读的是一所高中。”
“之前,您帮过我。”岁星顿了顿,继续道,“在我遭受校园霸凌的时候。”
她知道,在眼前人面前,没有所谓匿名一说,高中时那个出现在他桌上的信封的主人,他心如明镜。
“说起来,霸凌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在最近发生的恶性事件中,我也看到了你的评论。”
十二岁的男生霸凌同学,致其死亡,却未受到丝毫惩戒,背井离乡、改头换面之后,他又在新的学校伙同其余二人残忍虐杀一位低年级同校生,但仍拥有疏于法外的逍遥。
此事件一经报道,便轰动了网络,近期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阳光之下,无新鲜事。这几年,岁星看过太多类似的案例。若不树立阻断,这样的死循环会不断上演,并且卷成一团愈来愈大的漩涡,直至掀起无法控制的滔天巨浪。
她直接道:“现在社会上对校园霸凌等暴力行为的容忍度已到了一个临界点。炒作此话题,可以获得支持和选票。你希望招揽我成为站队发声的喉舌。”
贾章看着她,眼前人无疑是年轻的,这种有抱负有锐气的年轻人总是给他一种在蓬勃生长的感觉。
而他最欣赏她的一点是,在她脸上,看不到众人在面对他时不自禁就会散发的汲汲营营的世故,她的话很直白,很坚定,甚至对他这样身居高位,周边环绕着的全是抬举奉承的笑脸的人来说,听起来有些不甚客气。
但正是这样的宠辱不惊,足以让他高看她一眼。
“相信我们能合作共赢。”
“被你们选中,我应当感到荣幸,并且也没有值得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只是希望,可以在之后切实看到制度层面对暴力侵害的限制。”
“这将是我们给选民的承诺。”
当年,岁星加入贾章一派,积极奔走呼吁,权威和声量更上一阶。
次年,岁星被选为参议代表,接连递交加强中小学生欺凌综合治理、完善反学术暴力体制机制、健全职场霸凌界定及保护、增强家庭暴力防治等系列提案。
在耗时三年的推动下,参议机构先后出台《校园欺凌处置法》、《禁止职场欺凌法》,并修订了新版《教育法》,对发生在校园、职场、学术范围内的暴力行为及其预防和法律处置进行了明确规定。
有了法律做依据,真正做到了弱有所护,恶有所惩,社会暴力行为因之大减。
然而,因为稳定社会秩序的需要,传统观念、社会舆论和价值观的阻碍,以及基于成本-效益模型分析出的得不偿失的结论,关于家庭暴力层面的保护迟迟得不到落地。
此时的反暴力基金会已经迅速发展壮大,并在全国建立了超百座妇女之家,为遭受家暴的女性提供免费临时庇护,受害者也能在此接受医疗救治、心理干预和法律咨询等帮助。
已经为遭受家暴的人提供过不计其数法律援助的余思穆,在看到已经被打得双腿变形,在隆冬天气穿着单薄睡衣被赶出家门,走投无路之下无意走入妇女之家的刘琦时,再一次被激烈触动。
她当即道:“真是个畜生!离婚!必须离婚!我一定要帮你打官司。”
刘琦双手环着散发滚烫热意的一次性纸杯,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深受过磋磨的麻木和呆滞,她只是沉默。
在旁观察的岁星冷不防道:“不能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