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炮弹落在战壕前面不远处。
弹片与碎石土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让冯玲玲一阵眩晕。
她全身一软,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像是一下子破碎了,整个人摔倒下去,坠入了水中。
冰凉的泥水一下子浸满了她的全身。
她的身体里如同充满了烈火,坠入水中也无法熄灭的那种。
她感到视线模糊,全身的知觉都像是断了线一般,又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接收到的都是杂乱的信号。
全身一会儿痛,一会儿烧灼,一会儿又变得冰凉。
唯一有持续性的,就是窒息感。
她使唤不动手脚了,只有拼命的呼吸,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的吸气,都没足够的氧气能够进入她的身体。
似乎是有冰冷的,粘稠的东西在阻止氧气进入她的体内。
血液开始涌入大脑,身体感受到了危机,开始拼命的鼓动心脏,将更多的血液泵入她的大脑。
她感到一阵闪光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开始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
冯玲玲猛地睁开眼睛,但是什么都看不到,她想移动双手,触感告诉她,她正趴在被水淹没的战壕里。
她双手猛地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她的脑袋离开了积水的战壕底部,她获得了空气。
依旧不是那么顺畅,她下意识的扯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
空气涌了进来,虽然有些刺鼻,但是她也顾不上许多,拼命的大口呼吸着。
她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喊杀声,射击声以及各种爆炸声开始涌入她的耳朵。
冯玲玲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心脏猛烈地跳动,和她的剧烈呼吸保持着某种同样的频率进行共振。
她感到喉咙和胸部也隐隐出现了些许刺痛感,强行睁开的眼睛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细小的针扎着一样。
她意识到,毒气还没有散去。
她下意识的摸索着刚刚摘下的防毒面具,但是膝盖下面都是积水,刚才意识模糊之下,已经不知道把它丢到哪里去了。
战壕里躺满了尸体,积水只能淹没一部分。
这个战壕就像是一个人的血管,暗红色的泥浆水正好像是血液,只是,它不流动了。
是尸体的血管。
冯玲玲的视线里出现了唯一一个还能动弹的人。
那是一名女战士,她的胳膊上扎着白色的布条。
暴雨兵团的人。
冯玲玲立刻回过神来了。
之前因为爆炸冲击波产生的断片让她短暂的忘却了之前的事情。
也许就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情,但是她却像是时隔许久,刚刚回忆起来似的。
就是这个女人,当着自己的面,杀死了自己的战友。
之前两人正处于僵持状态,但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打断了。
那名女战士似乎也才刚刚恢复状态,她有些茫然的,她坐在水中,背靠在战壕的斜面上,右手和脑袋有些不受控制的晃动,似乎想起身,但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喉咙和眼睛的刺痛让冯玲玲意识到自己需要防毒面具,而眼前这个女人脸上的装备正是她需要的。
冯玲玲起身,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
对方也注意到了面前的动静,她转过脸来。
冯玲玲发现对方的防毒面具也已经破损了,右眼的镜片碎了。但她也顾不上许多,她扑了过去,左手按住敌人的肩膀,右手直接扯下了对方的防毒面具。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面具扯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灌满的血液立刻泼洒出来,冯玲玲看到了一张血红的脸。
敌人右眼没有了,只有一个血窟窿,她的大半张脸都被血液染红了。
应该就是刚刚受的伤,弹片的击伤。
“啊!杀了你!”敌人大吼一声,猛地一脚踹在了冯玲玲的腹部。
一阵剧痛传来,冯玲玲咬牙忍住,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摔在了另一侧的泥土斜面上。
但是她的右手死死的攥着防毒面具。
她必须活着。
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她不会现在就放弃。
冯玲玲眼睛盯着敌人,右手把防毒面具挂在自己的腰带上,她看见敌人的脑袋扭动出诡异的姿势。
这种姿势是对剧痛压制的需要,以及对手希望能利用仅剩的一只眼睛。
敌人从腰间掏出手枪。
冯玲玲立刻扑了上去,左手一把抓住对方持枪的右手,将它按在战壕的斜面上。
那女人疯狂的喊叫,即使知道无法射中,还是连续的扣动扳机。
巨大的震动在两个人的手臂上传递。
冯玲玲右手掏出军用匕首,对着女人的脖子就刺了下去。
女人猛地侧头,匕首没有刺中,猛地扎进了泥土中。
冯玲玲想要将匕首拔出来,但是因为插得很深,自己双脚不稳,无从受力,一时间倒很难拔出来。
她意识到,不能揪着匕首不放,哪怕是用拳头,也要尽快的先解决眼前这个女人。
如果这个时候,对面再有敌人冲进来,自己就无从应付了。
冯玲玲把目光转向眼前这个女人,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血色蔓延开来的空洞的窟窿。
眼球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有一个深深的凹陷,冯玲玲越是不想看里面,却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
可是,的确也什么都看不清,那里面血肉模糊,像是看真切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冯玲玲愣住的一两秒,敌人猛地咬住了冯玲玲的右手臂。
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算是钢铁也要咬出几个窟窿般的气势,那女人残缺的脑袋像是铁钳一样,死死的扣住了冯玲玲的右胳膊。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冯玲玲的眼睛里一瞬间冒出了金星。
她忍住没有喊叫。
当她意识到,对方的手枪已经清空了弹匣之后,她腾出左手,对着对方右侧脸颊的血窟窿猛地吹了下去。
对方没有喊叫,因为她依旧是死死的咬着冯玲玲。
但是因为巨大的疼痛,那把手枪掉落进了水里。
那把手枪已经没有子弹了,所以冯玲玲依旧把注意力放在眼前。
她用左手抓着女子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右侧推。
那插进土里的匕首就在那里,锋利的刀刃上反射着寒光,就像是在等待着热血的浇灌。
就在这个时候,冯玲玲感受到了自己的身边有了动静。她的手依旧没有放松,眼睛向着自己的右侧瞥了一眼。
一名敌方战士在水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胳膊上白色的布条已经被血液和泥浆染成了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