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谏议
作者:阿董   汴京定容律最新章节     
    天刚蒙蒙亮,即便朝阳已经升起,天气仍是有些冷。覆盖着黄色琉璃瓦的垂拱殿,一些布谷鸟,斑鸠,燕子掠过紫色琉璃底板搭配金字的牌匾下,布谷鸟一边飞一边叫着“布谷”,殿前设有三处朱红色台阶,台阶两旁的朱红色栏杆上,雕刻着神兽,最中间的台阶上,有一些白玉浮雕,浮雕上刻着祥云和龙,只有皇帝能踏上最中间的台阶。
    腰上插着笏板的官员们,井然有序地走上宽阔平整的三十九级台阶,走进朱红色的殿内,少数官员拄着手杖进殿。
    一些头戴黑色交脚幞头,表情严肃,身穿淡绿色圆领袍,束着黑色丝绦,腰上挂着竹制腰牌的随从双手提着红色的六角灯笼,站在台阶之下的平整干净的白石砖上。
    殿内摆放着香炉,沙漏,地动仪,殿内的地上,一些头戴鹊尾冠,神情庄重,身穿黑青色交领袍,束着白色丝绦,腰上挂着铁皮腰牌的宦官双手提着煤油灯,恭敬地站在殿内,站位离皇帝很近的两位宦官,手上拿着一把拂尘。
    头戴通天冠,脖子上系着方心曲领,身穿云龙纹镶黑色宽边绛纱袍,腰上佩着红色玉带,红罗蔽膝和六色织锦绶带,威仪的皇帝坐在宽敞的,两侧装饰珍宝,铺着一层红色云龙纹蜀锦毯的龙椅上。
    文武百官皆戴冠,头簪白笔,脖子上系着方心曲领,手拿上圆下方,上窄下宽,长一尺三寸,宽四寸的白色象牙笏板,官员们身穿绯色镶黑边交领袍。
    使相,宰相及中书门下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头戴笼巾貂蝉冠,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头戴獬豸冠,其他二品以上官员头戴五梁冠,三品官员、中书门下三至五品官员,头戴三梁冠,四品及五品官员头戴二梁冠。
    腰上佩戴着一条长二尺,宽三寸的织锦绶带的官员们按自己的品级从前到后站位,腰上佩着装饰物的文官站在殿内左侧,腰上佩剑的武官站在殿内右侧。
    二品以上官员束着银腰带,系着深红色蔽膝,文官佩玉佩,武官佩玉剑,他们都要佩戴两条镶嵌着两个白玉环的土黄色晕锦绶带;三品文官佩银佩,三品武官佩银剑,他们要佩戴两条镶着两个银环的狮子图案的紫色云锦绶带;四品和五品文官佩铜佩,四品和五品武官佩铜剑,他们要佩戴两条镶嵌着两个铜环的寿带鸟图案的绿色宋锦绶带。
    所有上朝的文官左腰佩绶带,所有上朝的武官后腰佩绶带。
    所有官员有序站好后,两位手拿拂尘的宦官说道:“起居,行朝礼!”
    文武百官把象牙笏板斜插在腰上,恭敬地向皇帝行了两次“长揖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微臣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永昌!”
    皇帝起身,回了“天揖礼”,说道:“众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齐声说道。
    皇帝坐下后,官员们拿起笏板,站好身子,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笏板。
    皇帝问道:“众卿今日有事要奏否?”
    头戴五梁冠,额头饱满,眼睛有神,狮子鼻,下巴方圆,身穿朝服,腰上佩着玉佩和玉环绶带的梁度,高举笏板说道:“陛下,微臣和文枢密翻看了两月的军籍册,国朝现有禁军,厢军,乡兵总人数,共计一百八十万人。”
    皇帝说道:“梁枢密,富枢密因病休假四个月,若你和文枢密处理事情,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可以告知朕一声!”
    梁度说道:“陛下,微臣当了八月的见习枢密使,见习期间,政绩平平,微臣盼望自己能做回原来的资政殿学士,伏望陛下满足微臣的夙愿!”
    皇帝回道:“梁枢密,你想做回原来的官,朕准了,从明天起,你就站到原来的位置!”
    梁度降低笏板回道:“唯唯!谢陛下!”
    头戴三梁冠,龙鼻,耳有垂珠,眼神坚定,身穿朝服,腰上佩着铜佩和宋锦绶带的知太常礼院李育,举高笏板进言道:“陛下,郊庙祭祀,原本崇尚质朴,衮冕装饰,也是如此。每逢郊祭,陛下穿上奢侈华丽,装饰着奇珍异宝的祭服,已经背离了郊祭的本质。冕是礼官根据《周官》进行制作的,一共十二条玉串,加以纮,綖笄,瑱作为装饰,衮服是礼官参考《虞书》制作的,一共十二种纹样,日月星辰的纹样在衮服首要的部位,衣裳其他地方装饰彩绣纹样。东汉至唐,史官名儒所记载的皇帝冕服,皆无珠翠,犀宝。太祖建隆元年,少府监制造冕服,到了第二年,那时的太常博士聂崇义,进献《三礼图》作为参考,少府监制作出朴素的冕服,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皆服之,真宗皇帝在时,用冕服替代羔裘,自那以后,冕服变得华丽起来,仁宗皇帝在时,冕服省去繁饰。按照《开宝通礼》及《衣服令》,冕服皆有定法,并无宝锦之饰。太祖,太宗富有四海,岂乏宝玩?只是因为他们遵循礼法,所以没有把宝物装饰在冕服上。陛下穿戴周朝时的冕和古时纹样的冕服肇祀天地,躬飨祖弥,伏望陛下复兴先王和祖宗的祭服制度!”
    皇帝说道:“李太常,接下来的郊庙祭祀,朕及百官的祭服,就由你所在的太常礼院来制定!”
    “微臣遵旨!”说罢,李育放平笏板。
    头戴三梁冠,身穿朝服,腰上佩着铜佩和绿色宋锦绶带的言律举高笏板,进言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奏。微臣曾任职汴京的都水使者,汴京所有街道司官员,每人月俸二千钱,这些月俸远不足一个常人的最低花销。街道司有一百位官员并非汴京本地人,他们在店宅务租房,每月房钱五百文,剩下的钱勉强维持一人的花销,其中有五十位街道司官员带着家人来汴京居住,他们的月俸,难以维持一家人的花销,每逢元旦,上元节,冬至,除夕这些要置办新衣的节日,他们的花销,更是捉襟见肘。街道司官员虽是九品官员,月俸却比一般的九品官员少,伏望陛下为街道司的官员涨月俸!”
    皇帝说道:“孟舍人此言有理,对朕来说,所有街道司官员,都是了不起的体力劳动者。蔡支度,街道司官员的月俸应与其他九品官员一致,下个月之前你把此事落实下去吧!”皇帝语毕,言律放平笏板。
    头戴三梁冠,眉长过目,田宅宫宽阔,目光柔和,悬胆鼻,留着一把胡须,身穿朝服,腰上佩着银佩和紫色绶带的支度使蔡襄,高举笏板反驳道:“陛下,国朝现有二百四十个州,每个州都有五百位街道司官员,若所有街道司官员都要涨月俸,对朝廷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近年来,国朝官员和士兵增多,财政吃紧,国朝财政,现今已亏空一千五百七十二万两白银,伏望陛下酌情考虑!”
    皇帝问道:“韩相公,街道司官员是否应该涨月俸?”
    瑞风眼,眼神犀利,龙鼻,留着短胡子,双鬓半白,头戴笼巾貂蝉冠,束着银腰带,腰上佩着深红色蔽膝,玉佩和玉环绶带的宰相韩琦,举高笏板进言道:“陛下,微臣认为,街道司官员应该涨月俸,无论严寒还是酷暑,他们都兢兢业业地做事,国朝干净、美观的街道,让一些番邦使者或者商人,对国朝留下一个好印象。微臣担任此职已经六年有余,既然国朝财政吃紧,微臣愿将自己做宰相六年余九月的所有俸禄,一并用于补贴街道司官员的月俸支出。”
    皇帝问道:“蔡支度,韩相公的俸禄,可否补贴半年街道司官员的月俸支出?”
    蔡襄回道:“陛下,除街道司官员外,国朝其他九品官员最低的月俸是三两白银,韩相公的俸禄,是远不足支付国朝所有街道司官员一个月的月俸的,况且街道司官员若要涨月俸,他们需要在支度司登记资料,领取账薄,再经过凭由司盖章签字,勾凿司核查,磨勘司审计,这样繁琐的流程,即便加快处理,也需要两月后才能落实此事。若陛下想为街道司官员涨月俸,微臣的建议是,街道司官员的固定月俸二千钱不变,其余一两白银的俸禄,算在每月的补贴里,在此基础上,每位官员增加半亩职田,每逢置办新衣的假日,我们向他们发放‘新衣券’,他们可以在当地领取新衣,如此一来,涨月俸的事情,下月便可落实。”
    皇帝问道:“蔡支度,在此之前,所有街道司官员可有职田?”
    蔡支度说道:“回陛下,因为街道司人员众多,在此之前,所有街道司官员,每人仅有一亩田地。”
    皇帝说道:“玉津园的水稻,一年一熟,一亩田可产两石米,玉津园的小麦,一年一熟,一亩田可产两石麦,仅朕一人,一年便可吃掉将近两石大米。一亩职田对于有家人的街道司官员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蔡支度,给所有街道司官员再加上一亩半的田地。”
    蔡襄回道:“微臣遵旨!”蔡襄又说道:“陛下,国朝财政入不敷出,已有四年,改革迫在眉睫!微臣撰写了《国论要目》一文,陛下上个月已经过目,伏望陛下尽快施行改革,改善国朝财政状况!”
    皇帝说道:“蔡支度,改革并非易事,你撰写的文章涉及到的改革范围太广,改革难以施行。朕听闻你在朝堂时,鲜少休假,自你上月申请在异地做官,朕一直在关注你的赴任事宜,昨日宋中书告诉朕,你的任职告身已经拟好,自明天起,你便可在家休假,不用来上朝。”
    蔡襄放低笏板回道:“微臣遵旨,谢陛下!”
    皇帝说道:“我朝兵器粗制滥造,朕听闻,胄案雇佣了一些民匠,却不教导他们如何制造兵器。在兵器作坊里,会做兵器的军匠,常常欺压制造兵器不熟练的民匠,他们使唤民匠端茶送水,修缮房屋,制造兵器,军匠的月俸高于民匠,这导致民匠怨声载道。朕限铁盐部所有官员一年内责令改正,违者罚去一年俸禄。自今日起,朕赋予所有御史台官员抽检兵器的特权,所有二品以上的武官协助铁盐部监造兵器。”
    御史台的所有官员和二品以上的武官举高笏板回道:“唯唯!谢陛下赐权!”
    辰时,我在卧房梳洗,梳妆桌上留着一张彩笺,彩笺上题字:娘子,若你辰时已经起床,请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早饭!
    我梳着“凤髻”,头簪点翠凤钗和红色山茶花,画了“眼影妆”,身穿紫色抹胸,红色绣花短衫,淡绿色销金短褙子,淡黄色旋裙,腰上佩着“合欢带”。娘告诉我,女子成婚一个月内,都可以梳“凤髻”。
    我走出卧房,给拴在树下的装饰着银鞍的黑马喂了些草料,我拿起厅堂桌上的茶瓶,走到厨房烧水,待言律到家时,他便可以喝上一盏热腾腾的早茶!今日是言律上朝第一天,言律都向官家提了什么建议呢?官家准许了他的建议了吗?我在心里想。
    我拿着茶瓶走出厨房,厅堂的桌上,放着渣斗,香炉,橘子,核桃,插着丁香花的花瓶,茶盏,香炉里飘来丁香的味道。厅堂的高凳上,放着一个水盆和“肥皂团子”。
    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腰上别着笏板的言律走向厅堂,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我们互相作揖。我给言律倒上热茶。
    言律说道:“娘子,我买了你最近喜欢吃的浇虾面。”
    我回道:“谢谢郎君!”
    言律俯身笑道:“不客气。娘子,我嘴巴冷!”
    我亲了言律一口,为他理了下衣裳。我从短褙子内侧的衣袋里拿出一根好看的镶着黄金同心绳说道:“郎君,这是我昨日买的同心绳,你要戴上吗?”
    言律问道:“娘子,你的同心绳已经戴上了吗?”
    我回道:“没有。”
    言律说道:“娘子,我先给你戴吧!”
    我说道:“郎君,你先戴吧,我托店家在这条同心绳的坠子上刻上了我们各自的名字。”言律伸出左手,我把同心绳系在他手腕上,我继续从衣袋里拿出同心绳,伸出左手,言律把同心绳系在我手腕上。
    言律滔滔不绝地说道:“娘子,今天是我上朝第一天,我明白不少上朝的礼仪规则。进宫前,宫门已经开放,礼官站在宫门外询问,是否有官员是第一天上朝,礼官询问了我们的官职后,会告知我们的站位,上朝礼和问候官家的话语,礼官向我们发放写着我们官职及名字的白灯笼,据说这灯笼是用火浣布做成的。到了固定时刻,大家提着灯笼,各自按品级顺序站好,走进宫门,御史台的官员在宫门内纠察我们的着装,迟到问题,待宫内传来上朝的鼓声,御史台的官员停止纠察,我们把灯笼放置在固定的场所,有序地走向垂拱殿。娘子,你可知道,今早我是走哪道门进宫的?”
    平日里左掖门和右掖门都安放了朱色的“拒马叉子”,不对外开放,我毫不犹豫地回道:“宣德门!”
    言律回道:“我和其他文官一起走左掖门进宫的,武官走右掖门。官员上朝前,这两道门前的‘拒马叉子’,已经被人移走了。”
    我问道:“为何朝廷不让文武官员走宣德门呢?”
    言律回道:“礼官说,宣德门是官家和皇亲贵族走的大门。”
    我问道:“言律,你今早是走路去的左掖门吗?”
    言律回道:“我租了辆马车去的,之前我不知道左掖门外,能不能停放车马,今天我询问了礼官,礼官说车马可以停在固定的地方。从明天起,我便要骑马上朝了。”
    我说道:“郎君,太阳出来前的天气最冷,明日你要穿得暖和一点。”
    言律回道:“好。”
    净手后,我们把面食摆上桌,一起吃早饭。
    吃罢早饭,我和言律一起收拾碗筷,我问道:“郎君,今早你向官家进言了吗?官家采纳你的建议了吗?”
    言律说道:“我向官家提了为所有街道司官家涨月俸的事情,官家准许了。”
    得知街道司所有官员会涨月俸,我由衷地为他们开心。我说道:“官家真是个虚若怀谷的人!”
    言律又说道:“不仅如此,官家英明睿智,在农事上亲力亲为。今日我和其他官员向官家奏事,官家都能说出我们的姓氏和职位,想必官家对我们有所了解,我提出涨月俸之事,官家让一位管理财政的蔡支度,安排街道司官员的月俸,蔡支度给他们涨了月俸,又额外为他们加了半亩职田,在此之前,他们每人仅有一亩田地,官家用玉津园的水稻和小麦的成熟期,亩产量以及他自己一年吃下的米饭重量举例,又让蔡支度为他们加上了一亩半的职田,只有亲事农桑的人,才会对农事了解得如此透彻!”
    我说道:“民以食为天,对我来说,官家重视农业,就是重视我们百姓!”
    我和言律在厨房洗了碗,言律进卧房换了一身衣裳,因为我们今日要去玉津园看动物,束发,头戴玉冠,身穿白色织锦圆领袍,腰上挂着平安符和一个绿色布袋。
    言律问道:“娘子,公孙兄今早来查过户吗?”
    我回道:“没有。”
    言律说道:“待他过来查户,我们再去玉津园可好?”
    我回道:“好。”
    说完,言律打开大门,不多时,头戴黑色垂脚幞头,身穿绿色官服,腰上挂着竹筒的公孙皓提着竹篮进了厅堂,我和言律向公孙皓作揖,公孙皓说道:“言律,沈娘子,我来查户,这是我和娘子今早摘的桑葚。”
    我和言律回道:“谢谢公孙兄。”
    公孙皓说道:“别客气。”
    公孙皓竹篮放在桌上,作揖还礼,言律给公孙兄倒上茶水后,从布袋里拿出户贴,双手递给公孙皓,公孙皓接过户贴,仔细查看,不一会儿,公孙皓把竹筒里的册子打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只铅椠,提笔在册子上记事。
    言律问道:“公孙兄,之前你和清容参加过和户籍有关的辩论比赛,你说曾尚书会向官家进言,让女子登记户籍,今年朝廷是否会把普通女子纳入户籍呢?”
    公孙皓边写边说:“今年本朝户口统计,仍是只统计男子。曾尚书向官家进言,他的建议被其他朝官反驳了,朝官说,普通女子不缴赋税,不承担徭役,没有登记的必要。”
    言律又问道:“普通女子不登记户籍,若本朝遇上天灾,朝廷如何纷发赈灾物资?”
    公孙皓合上册子说道:“官家说,若本朝遇上天灾,所有赈灾物资,按每个州县人口的三倍数发放。”
    公孙皓把户贴还给言律,又把册子装进竹筒,他喝了些茶,说道:“言律,沈娘子,我要去下一家查户了,我先告辞了。”
    “公孙兄,我和娘子马上要去玉津园游玩,我们就暂时不送你了。”言律回道。
    公孙皓说道:“行!祝你们游玩愉快!”
    我和言律回道:“谢谢公孙兄!”
    我们和公孙皓互相作揖道别。待公孙兄走出屋子,言律把户贴装进布袋里,他把户贴放进卧房。
    我熄灭了香炉,言律走出屋子,拿出一个红色绣金色喜字的面纱给我,我系上面纱,言律解了拴马的绳子,言律牵着马,我们走出大门,我锁了门,言律做出指令,黑马弯曲马蹄,我坐上马背,言律随即也登上马背,言律坐在我后面,我们骑马前往玉津园……
    下了马,我取下面纱,言律把黑马寄放在玉津园附近的酒楼旁,大门两旁架设黑色的“拒马叉子”,头戴不同颜色幅巾的小贩,在玉津园附近售卖纸鸢,《里程图》,吃食,鲜花。我和言律手牵着手,走进玉津园,我们在“珍奇动物园”观赏动物。
    孔雀,猫熊,大象吸引了不少游人驻足,两位头戴黑色朝天幞头,身穿青色官服,束着腰带的官员推着一个装着甘蔗,橘子,新鲜的树叶,竹子的四轮太平车,官员停住太平车,大象甩了甩鼻子,用鼻子吸住水果,放进嘴里。一位官员把竹子放到猫熊手中,猫熊歪着脑袋,吃起竹子……
    另一位官员对游人问道:“有谁想亲自给大象喂食吗?”
    围观的小孩子们纷纷举起手,官员说道:“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穿着素雅的衣裳,留着垂髫,丱发或者总角的小孩子们依次排队站好,官员给排在第一位的小孩子递了一个甘蔗,小孩子把甘蔗捧在手心,大象用鼻子吸住甘蔗,笑眯眯地吃起水果……
    远处,有两只长得像没有角的梅花鹿,脖子跟大象的鼻子一样长的动物,津津有味地吃着树叶。
    一位梳着“堕马髻”,画了淡妆,身穿褐色绣花圆领袍,脖子上戴着柳条花环的小娘子和官员互相作揖,小娘子问道:“官人,远处那两只脖子长的动物,就是骆驼吗?”
    官员回道:“小娘子,那是长颈鹿,一位番邦商人进贡给朝廷的。”
    小娘子说道:“长颈鹿长得真是漂亮,个子比大象高,腿又细又长!”
    我们和官员互相作揖,言律问道:“官人,‘海蛮师’这种动物,也是在‘珍奇动物园’吗?”
    官员回道:“它们最近常在‘农桑园’露面。”
    “谢谢。”我和言律说道。
    “不客气。”官员回道。
    我们和官员互相作揖道别。一望无际的“农桑园”,绿油油的小麦和水稻长势良好,色彩斑斓的蝴蝶在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间飞舞,一些游人在田埂上捉蝴蝶,一些游人采摘油菜花,把它簪在头上。
    不远处,有一座宽阔平整的拱桥,石桥上,一些游人倚在石栏旁欣赏风景,一些留着总角,身穿白色镶青边圆领宽袖襕衫,手提食盒的小学生在石桥旁喊道:“‘海蛮师’,你快出来呀!”
    桥下是平静的河水,一些提着食盒的游人在靠近河边的树下铺上一张草席,他们坐在草席上,悠闲地吃起糕点,河水里映出蓝天白云,树木,游人的倒影。
    我和言律踏上石桥,河里突然泛起涟漪,不一会儿,一只长着虎头,没有脖子,灰白色,身上有很多黑色斑点的动物露出水面,头戴纶巾,身穿淡青色镶白边圆领宽袖襕衫,手提食盒的夫子说道:“各位学子,接下来,请你们跟着明夫子走,我会跟在你们身后,咱们去‘园池’附近的凉亭吃午饭,春游结束后,你们回家写一篇《玉津园游记》,明天上学前交给我!”
    “唯。”小学生们齐声回道。
    一位手拿长竹竿,竹竿上挂着绣着黑字“下土桥小学”的红色校旗,手上提着食盒的夫子走在最前列,小学生们排成两列,他们手牵着手,走下石桥,他们的夫子,跟在他们身后……
    言律问道:“娘子,你现在肚子饿吗?”
    我回道:“不饿,郎君,你呢?”
    言律回道:“我也不饿。”
    我问道:“言律,你以前读书时,书院的夫子,会组织你们去春游吗?”
    言律回道:“会,因为扬州的河流比较多,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夫子常常带我们去园林赏花。”
    我和言律在油菜花田散步,正巧碰到了梁珠珠,翠锦和一位细眉,长相不凡的绿衣郎,我们互相作揖。
    梁珠珠束发,头戴山口冠,画了“三金妆”,身穿白色上襦,紫色蜀锦半臂,淡蓝色蜀锦裙子。翠锦束发,头戴蓝色逍遥巾,画了淡妆,身穿蓝色圆领及膝衫,褐色裤子,云头履。
    男子头戴系着红罗带的圆顶进士帽,耳边簪黄色牡丹花,身穿绿色镶黑边圆领宽袖襕衫,束着腰带。
    听阿爹说,每年三月,朝廷放榜那天,一些员外便在榜下捉婿,放榜后的第五天,官家在琼林苑赐宴,款待新科进士,坊间称作“琼林宴”。所有新科进士,皆是男子这样的打扮,因为琼林苑是皇家园林,不对外开放,每逢三月,常常有游人在隔街的金明池,争相观看绿衣郎。
    男子说道:“梁娘子,我想了一夜,我答应入赘梁府,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以后你若生了孩子,孩子要跟我姓!”
    翠锦说道:“你这二十年前十八岁的新科进士,怎敢对我家娘子提要求?”
    男子说道:“我既然当了新科进士,以后做了官,自然是财运享通之人,再说了,本朝户籍登记,孩子都是随父姓的,哪有随母姓的道理?”
    梁珠珠说道:“房大丈,我考虑考虑,您的第二个要求又是什么呢?”
    房大丈回道:“我这第二个要求嘛,就是我们成婚后,你必须要为我生下一个儿子,若你生不了儿子,我们就和离!”
    梁珠珠说道:“房大丈,在我看来,儿女都是一样的,在我们蜀地,女子的地位高于男子。我是女子,我的爹娘视我为掌上明珠,从不让我受委屈。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房大丈说道:“梁娘子,你虽漂亮,却不会洗衣做饭,不能入赘梁府,是我的福气!”
    翠锦说道:“我家娘子没有嫁给你,才是她的福气呢!”
    他们互相作揖道别。
    房大丈走远后,梁珠珠问道:“沈娘子,你会洗衣做饭吗?”
    我回答:“会的。”
    梁珠珠又问道:“沈娘子,孟官人,女子一定要学会洗衣做饭,才会有男子跟我成婚吗?”
    我回道:“梁娘子,若有男子真心喜欢你,他不会介意你是否会洗衣做饭的。”
    言律回道:“梁娘子,真正想跟你成婚的男子,不会选择入赘梁府,他会带着聘礼来娶你的,你可以试着学几道简单的菜品,按照婚俗,婚后的女子,需要做一顿午饭,礼待舅姑。”
    梁珠珠说道:“沈娘子,孟官人,你们会打成都麻将吗?我有朋友约我去金明池打麻将,一起去吗?”
    我和言律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不会。”
    梁珠珠说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我们走出玉津园时,已是“未时”了,我们在玉津园附近的酒楼简单吃了一顿便饭。我们在玉津园门口和一位束发,头戴玉冠,身穿白色镶黑边圆领窄袖襕衫,腰上围着黑色销金搭膊的画院学子互相作揖,一张方桌上,摆放着木制镇尺和一些画着玉津园动物的画像卷轴,这些卷轴和书本一样大,桌下放着一个小背篓,背篓里装着一些装画的画囊。
    我们选了一些“海蛮狮”和猫熊的卷轴,我们付账后,学子把二十幅卷轴装在两个画囊里,言律背着两个画囊,我们和学子互相作揖道别。
    一位头戴褐色尖顶翻沿毡帽,五官立体,淡蓝色眼眸,戴着绿松石耳坠,身穿左衽褐色及膝连珠对羊纹窄袖圆领袍,黑白相间的波斯裤,褐色短靴,腰上束着镶着黄金的躞蹀带的男子和画院学子互相作揖。
    男子问道:“摊主,你这些丝织品怎么卖?”
    学子回道:“一幅画一百五十文。”
    男子指了指背篓说道:“我说的是这些丝织品!”
    学子回道:“那是画囊,装画轴的袋子,你若要单买,五十文一个。”
    男子说道:“画囊和画我全买了,你开个价!”
    学子说道:“画囊是买画送的,这些画一共是三两白银。”
    男子爽快付账,学子把钱放进搭膊,把画轴装进画囊,连同背篓一起送给男子,男子和学子互相作揖道别,兴高采烈的男子又在其他摊位上采买物品……
    我戴上面纱,我和言律乘着黑马回家。
    我听到其他摊主问道:“郎君,你是哪里人啊?你这眼睛,像琉璃珠似的,怪稀奇的。”
    男子回道:“我是波斯人。”
    波斯人问道:“摊主,从玉津园出来的那位绿衣男子是做什么营生的?小娘子们都围着他转,和他谈话。”
    摊主回道:“那是咱们大宋的新科进士。”
    波斯人又问道:“方才我出二两白银,想买下新科进士的衣裳,他不愿意卖我,是我的出价太少了吗?”
    摊主回道:“非也,那是官家赐给他的衣裳,十分珍贵,自然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