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福田院讲学
作者:阿董   汴京定容律最新章节     
    街道上陆续传来小贩们叫卖重阳糕,菊花,茱萸,菊花酒的声音。
    装饰华美的紫色车厢内,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脸上佩戴水晶鉴,耳簪菊花和茱萸,身穿紫色官服,束着腰带,左臂上系着红色香囊的欧阳修轻轻地掀开车帘,朝远方的一处干净整洁,白墙黑瓦的地方看了看,随即放下车帘说道:“各位郎君,东福田院就快到了。咱们到福田院的第一件事,为福田院所有老者簪花,第二件事,为福田院所有七岁的儿童讲学,每位郎君的讲学时辰应该控制在二刻内,第三件事,为所有居住在东福田院的人们采买粮食。各位郎君都记住这三件事了吗?”
    六位头戴纶巾,耳簪茱萸和菊花,身穿淡青色镶白边圆领宽袖襕衫,束着腰带,腰上挂着红色香囊的男子齐声回道:“唯唯。”
    药松年看着马车内的一筐菊花说道:“原来这些花不是用来做糕点的。”
    潘器先问道:“欧阳参政,这附近最近的金银铺子在何处呢?晚生今早只带了二两白银出门,晚生讲学后,想去金银铺子多兑换一些钱。”
    欧阳修说道:“潘郎不必为钱担忧。采买粮食的钱财是朝廷所出,每轮讲学后,只要有五人以上的儿童喜欢你们的讲学,你们便可在我这里领取一张粮食兑换券,每人只有一次兑换机会,兑换券可供你们今日在玉津园兑换粮食。”
    慕容澄澈问道:“欧阳参政,一张粮食兑换券,可以兑换多少斤的粮食呢?”
    欧阳修回道:“一张粮食兑换券可以兑换二百斤粮食。”
    六位男子们发出“哇”的惊叹声。
    王师约问道:“欧阳参政,汴京有四所福田院,我们采买的粮食,是否会均分到都每一所福田院呢?”
    欧阳修说道:“今日东福田院得了粮食,其他三所福田院今日也会收到相同的粮食。”
    程籍问道:“欧阳参政,晚辈们的讲学顺序,是由您安排的吗?”
    郭若谦搭话说道:“大约跟上次收水稻的顺序是一样的吧!”
    欧阳修回道:“你们的讲学顺序,是根据你们抽到的数字决定的。今早你们在酒楼掌柜处领取的茱萸香囊,我嘱咐酒楼掌柜在香囊里加了纸团,纸团上写着一至六的数字。各位郎君不妨打开香囊看看自己的讲学顺序。”
    六位男子统一回道:“唯唯。”他们陆续解开香囊,打开白色纸团。
    郭若谦看着纸团,吃惊说道:“我是第一位讲学的人!昨日我用水漏计时,在客房内独自试讲,已经超出二刻了。看来我得删减一下讲学的词句。”说完,郭若谦从襕衫袖口处掏出一本书和一支铅笔,他从书里拿出三张写满了文字的纸张,拿着铅笔进行删改。
    慕容澄澈忐忑问道:“欧阳参政,晚生上次和在座的五位郎君在玉津园做饭,今日晚辈们莫非又要在福田院下厨?”
    欧阳修说道:“非也,今日中午咱们在福田院吃一些普通的饭菜。”
    王师约说道:“我是第三位讲学的人。”
    潘器先说道:“欧阳参政,尽管您五日前就跟晚辈们强调过讲学的时辰,但是这毕竟是晚辈们第一次讲学,晚辈们在来福田院之前,遵守规矩,没有擅自离开矾楼,晚辈们每一个人都在用心筹备讲学。晚生瞧见郭郎的讲学纸,这几日已经从十页纸慢慢减少到三页纸。郭郎的讲学时辰,可否再宽限一刻呢?”
    欧阳修说道:“此次讲学时辰由官家与国子祭酒商议规定的,你们的讲学内容,今日都会被韩相公记录下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更改。”
    王师约问道:“欧阳参政,如果晚辈们其中一人与郭郎互换讲学顺序,这样可以吗?”
    欧阳修回道:“你们互帮互助,我很欣慰。纸团记得互换啊。”
    六位学子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回道:“唯唯。”
    药松年说道:“郭郎,我是第二位讲学的人,我昨日也在客房试讲,我的讲学时辰并未超出二刻。你选我互换纸团吧!”
    郭若谦收起了书本和铅笔,说道:“药郎,说实话我今日有点紧张,我想把讲学的顺序往后延迟一些。”
    王师约说道:“郭郎,你可愿意做三个讲学的人呢?”
    紧接着,程籍说道:“郭郎,我是第四位讲学的人,你愿意与我互换纸团吗?”
    潘器先说道:“郭郎,要不咱俩互换讲学顺序吧?”
    慕容澄澈说道:“我是第六位讲学的人,郭郎,我也可以跟你换纸团。”
    郭若谦:“我未曾听过王郎,程郎和慕容郎的讲学,我今日想听几句你们的讲学。我选择与潘郎互换纸团,因我前日听过潘郎的讲学。”
    潘器先双手递出展开的纸团,郭若谦与他互换纸团。
    马车停了,头戴淡褐色幅巾,耳簪菊花,面容质朴,身穿黑色短袄,灰色裤子,腰上挂着水囊的中年车夫说道:“家主,东福田院到了!”
    “诺诺。”欧阳修回道。
    欧阳修背起背篓,下了马车,六位男子登下马车。
    一些头簪野菊花,手臂上佩戴茱萸囊,穿着干净整洁的粗布衣裳的垂髫儿童探出脑袋,在福田院门口踮脚张望,一位小儿跑进院子里,对院内一位身穿紫色官服的官员问道:“韩相公,来了六位哥哥,他们就是夫子吗?”
    和欧阳修一样打扮的韩琦走出福田院说道:“是,各位学子,你们快在院子里坐好!”
    “好。”垫脚张望的儿童们回道,他们转身进了院子。
    欧阳修放下背篓说道:“各位郎君先给老者簪花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宋五丈交代。”
    六位男子回道:“唯唯。”六位男子一同提着背篓,走向福田院门口。
    欧阳修说道:“宋五丈,劳烦你此刻去一趟玉津园,问问门口的指挥,今日所有要运送到东福田院的粮食,都备好了吗?他们运送粮食的人手是否充足?是否需要增派人手?指挥能否在午时前回话?”
    “诺诺。”宋五丈回道,宋五丈和欧阳修作揖道别,驾马离开,欧阳修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水囊,他站在门口喝水。
    六位男子向韩琦作揖,韩琦作揖回礼。
    男子们走到院内,坐在矮凳上,腰间挂着拨浪鼓的十五位孩童起身向六位男子行“叉手礼”,男子们作揖回礼。院子里有两个大水缸,水缸上浮着用旧的葫芦瓢。
    五位女童穿着淡绿色上襦,淡蓝色裙子。
    十位男童穿着淡绿色圆领袍。
    韩琦说道:“六位郎君,福田院的三十位老者都在茶房,因他们其中有人手脚有疾,所以我嘱咐他们不用回礼,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唯唯。”六位男子回道。
    茶室门口,六位男子放下背篓,韩琦说道:“六位郎君,你们按今日讲学的顺序,排成一列纵队,依次进门作揖,因进门左侧的老者比右侧的老者年长,所以你们应先向左侧的老者作揖,一人向所有老者作揖,出茶室,再进去第二人,以此类推,等第六人出来,你们按讲学顺序排成一个横队,从左侧的老者开始簪花,每人负责五位老者的簪花。簪花后,你们吃些茶水、糕点再去讲学。”
    六位男子回道:“唯唯。”六位男子排好队伍。
    “潘郎,进茶室作揖吧!”韩琦说道。
    “唯唯。”潘器先说道。
    脸上长寿斑,脖子上佩戴坠着茱萸囊的五彩长命缕的老者坐在茶房的椅子上吃茶,闲聊,他们椅子旁都放着一个方凳,上面放着装着菊花茶的茶碗。六位老者拄着藜杖,其他老者将藜杖挂在椅子背后。
    所有老叟们头戴葛巾,身穿深灰色圆领袍。
    所有老年妇人们用红布包裹头发,头戴绣着白仙鹤的黑色抹额,略施粉黛,身穿白色上襦,深绿色裙子。
    角落的地上放着六个藤墩,两个铜制水壶,茶房的长桌上,摆放着茶瓶,重阳糕,食鹿糕,柿子,渣斗,茶托子,空茶盏。
    坐在最右侧的一位老妇人说道:“相国寺昨日庙市,我在看舞龙时,听一些妇人说,寺内已修建好一所哺育堂,这是朝廷特意为产子乳子的妇人修建的,朝廷真是体恤妇人啊。”
    “再过十日咱们福田院也要动工修建哺育堂了,也不知里面都摆设些什么。”一位稍显年长的白发老妇说道。
    “应是有遮挡的门帘吧!”其他年老的妇人说道。
    三位白发白眉白髯的老翁双手扶着座椅扶手,似困非困。
    一位六十五岁的老翁起身说道:“蓝五丈,郁九丈,关大丈,你们千万别睡啊,朝廷今日派了六位夫子给咱们簪花,咱们都要打精神来。”
    蓝五丈说道:“廖大丈,你没和我们住一间房,你是不知道。我和郁九丈,关大丈都有消渴病。吃了药就容易犯困。”
    潘器先进门,依次向老者作揖,不一会儿,他从茶室出来,其他五位男子也按顺序进了茶室,不多时,他们拿着菊花,向老者簪花,簪完完毕,坐在最左侧的一位头发花白,眉毛花白的老者拄着藜杖颤巍巍地向长桌走去,男子们纷纷扶住他走路,他为六位男子依次到了六盏茶,老者说道:“咱们福田院没有家主,老叟代表东福田院的所有老者邀请六位夫子吃茶,吃糕点。”
    “多谢老丈。”男子们回道。
    “不客气。”老者回道。
    “六位夫子随便坐吧。”老者说道。
    “唯唯。”男子们说道。
    老者慢慢走向自己的座位,男子们纷纷起身去扶住老者,坐在藤墩上的韩琦神情欣慰。
    “老叟今年八十二,咱们在座的所有老人,年龄都过了六十五岁。各位夫子,尝尝这‘食鹿糕’吧,吃了可以长寿啊。”老者说道。
    男子们回道:“唯唯。”
    韩琦在院子里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走廊里,走廊地上放着一个水漏,他从衣袖里掏出小册子和铅笔,记下六位驸马人选的敬老作揖情况。
    待韩琦收好物品,欧阳修走向走廊,韩琦起身,他们互相作揖。
    韩琦一脸严肃地说道:“欧阳公,从今日起,你把酒戒了吧!你的消渴病,瞒得了官家,瞒不了我!今年端午过后,你无端消瘦,我那时猜你身体有恙。朝廷举办曝书宴,我听到安康郡夫人对民间大夫说了一些你的病症,大夫说,你是患了消渴病。咱们随官家在玉津园收稻谷那日,我替你准备了三个水囊,你都喝完了。这福田院里也有得消渴病的老人,今早我问他们,说是每日多喝茶可以缓解消渴,欧阳公,以后你就用茶代酒吧!”
    欧阳修回道:“韩相公,每逢朝廷宴饮,官家赐酒,我该当如何呢?”
    韩琦回道:“前日我轮值,我对官家说,每逢宴饮,你的身体已不能喝酒,官家说以后就赐你茶水喝!”
    欧阳修说道:“我让韩相公费心了。”
    韩琦说道:“别这么说!你身体健康是最要紧的,这样咱们才可以和百官一起辅佐官家,让大宋越来越好!”没多久,六位男子从茶室有序地走了出来。
    潘器先问道:“韩相公,晚生可以开始讲学了吗?”
    韩琦拎起水漏说道:“潘郎,你的讲学准备好了吗?”
    潘器先说道:“晚生准备好了。”
    欧阳修说道:“这院子里马扎多,大家随便坐啊。”
    “唯唯。”六位男子回答。
    欧阳修在院子里拿了两个马扎,他把马扎放到孩童座位后面三尺的距离。
    韩琦走向院子,把水漏放着地上说道:“各位学子,这位是潘夫子!”
    孩童们再次起身作揖,潘器先作揖回礼。
    韩琦和欧阳修坐在马扎上,郭若谦抬了马扎坐下,他捂着双耳,面朝侧身端坐的孩童,在走廊默默背诵自己的讲学内容,其他四位男子坐在韩琦和欧阳修身后。
    潘器先说道:“各位学子,潘夫子今日讲讲《百家姓》,《百家姓》是本朝的一本儿童书籍。因时辰有限,所以潘夫子只讲书里前八个姓氏,这八个姓氏分别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潘器先拾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弯腰在干硬的泥地上写大字说道:“这是‘赵’字。‘赵’是官家的姓氏,官家是一国之君,所以这个姓氏排在首位。”
    孩童们专心致志地听着。
    接着,潘器先又在地上写大字,说道:“这是‘钱’字,这是杭州武肃王的姓氏。‘杭州’是地名,‘武肃王’是谥号,‘谥号’是朝廷给予去世并且德高望重的人的一种称号,武肃王是太宗朝的人物,他在世时,太宗皇帝给予他‘吴越王’的封号,‘吴越王’姓钱。”
    说完,潘器先又在地上陆续写下“孙”和“李”字,说道:“这是‘孙’字,武肃王王妃的姓氏,所谓‘王妃’,指的是朝廷给予诸侯嫡妻的封号,所谓‘嫡妻’,说的是男子明媚正取的妻子,这是‘李’字,南唐君主的姓氏……”
    水漏滴尽,韩琦说道:“各位学子,你们喜欢潘夫子的讲学吗?”
    “喜欢。”孩童们说道。
    “喜欢的话,就摇摇拨浪鼓吧!”所有孩童摇了摇拨浪鼓。
    韩琦从衣袖里掏出铅笔和小册子,记录潘器先的讲学。潘器先自己找马扎坐下。
    药松年说道:“韩相公,欧阳参政,晚生的讲学准备好了,晚生可以开始了吗?”
    韩琦,欧阳修不约而同的说道:“可以。”
    韩琦说道:“欧阳公,帮我把水漏灌满水,再介绍一下药郎,我的字还没记完。”
    “诺诺。”欧阳修拎着水漏走向水缸,他往水漏里灌满了水,再将水漏放到讲学的地方,药松年也快步走到前面,欧阳修说道:“各位学子,这位是药夫子。”随即,欧阳修回道座位。
    孩童们和药松年互相作揖,郭若谦仍旧捂耳背诵讲学内容。
    药松年说道:“各位学子,药夫子今日讲学的是三个成语,这三个成语叫做‘五湖四海’、‘自食其力’、‘同舟共济’,方才我瞧见潘夫子在地上写字,我将这三个成语写在地上。”说完,药松年拾起脚边的桂花枝,弯腰在地上写字。
    “各位学子,你们在此之前,都听说过这三个成语吗?若是听说的话,能不能摇摇拨浪鼓,告诉一下药夫子呢?”药松年期待地问道。
    不足一半的孩童摇了摇拨浪鼓。
    “各位学子,你们觉得什么是成语呢?”药松年问道。
    “人们常说的,能凑成四个字的话语就是成语,例如‘快来吃茶’、‘洗手吃饼’、‘拉屎真臭’。”一个女童说道。除了所有孩童,其他人都强忍笑意。
    “说出来有气势的话语,就是成语。”一个男童接话说道。
    “读书人爱说的话语,就是成语。”另一个男童说道。
    “还有人要解释吗?”药松年问道,孩童们鸦雀无声。
    “药夫子自己是这么理解的,所谓‘成语’,指的是人们在书籍中能找到出处,有意义,精炼的短语。成语‘五湖四海’,说的是天下各地。成语‘自食其力’,说的是一个人依靠自己的劳动生活。成语‘同舟共济’,字面意思是坐同一条舟渡河,实际意思是人们面对挑战或者困难,团结互助。”药松年说道。程籍从衣袖里掏出一支玉笛,挂在腰间。
    药松年说道:“大家知道‘五湖四海’分别是哪五湖,哪四海吗?”
    “不知道。”孩童们摇头说道。药松年麻利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文稿。
    “五湖,指的是彭蠡湖,洞庭湖,太湖,巢湖,鉴湖,四海,指的是东海,西海,南海,北海。其中东,西,南,北,表示的是方位……”
    韩琦收了小册子和铅笔,说道:“各位学子,你们喜欢药夫子的讲学吗?”
    “喜欢。”孩童们说道。
    “喜欢的话,就摇摇拨浪鼓吧!”韩琦说道。
    所有孩童摇响了拨浪鼓。
    王师约提着灌好的水漏,走到韩琦、欧阳修面前说道:“韩相公,欧阳参政,晚生准备好讲学了。”
    韩琦走到孩童前说道:“各位学子,这位是王夫子。”王师约放下水漏。
    孩童们和王师约互相作揖。韩琦回到座位上。
    王师约说道:“各位学子,仓颉造字,形象深刻。王夫子今日教你们认识六个字,第一个字念‘国’。”说完,王师约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大字。
    郭若谦停止捂耳背诵,专心听讲。
    “国,是由‘囗’和‘或’字构成的。”说完,王师约在地上写字,他将“或”字读作“疆域”的“域”字。
    “‘囗’字表示疆域的边界,《周髀算经》这本书的作者说天圆地方,所以这个字字形方正。‘或’字表示疆域,‘或’字是由‘戈’字,‘口’字,‘一’字构成的。”说完,王师约又在地上写字。
    “‘戈’字表示‘兵器’,‘口’字表示‘人口’,‘一’字表示‘土地’。为何‘国’字中的‘戈’字最大呢?各位学子想不想知道原因呢?”
    “想。”孩童们回道。
    “唐人有诗云,‘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哥舒,意指唐朝将军哥舒翰。刀,意指兵器。牧马,意指戍边的战马。临洮,意指唐朝边疆之地。哥舒将军在北斗七星高悬的夜里,带着兵器巡视,以致于吐蕃人只能窥视戍边的战马,不敢入侵临洮。为何吐蕃人这么惧怕哥舒将军呢?因为哥舒将军在天宝年间带兵击败吐蕃,所以吐蕃人那时不敢造次。一个国,要有勇猛的武将镇守四方,如此外敌才不敢入侵,如此士庶百姓才可以安居乐业。武将的职责是保卫国家的人口,守卫国家的土地,因为他们的存在,‘国’才是‘国’!对王夫子来说,强大的军事就是一个国的护身符!”王师约慷慨激昂地说道。
    福田院外,头戴圆顶斗笠,身穿木兰色僧袍的僧人敲着木鱼路过报时:“巳时。”
    福田院内此时传来拨浪鼓声。
    宋五丈进了福田院,欧阳修起身,韩琦也起身,宋五丈和他们互相作揖,他对欧阳修说道:“家主,玉津园的常指挥回话,今日要运送到东福田院的粮食都已备好,常指挥那边人手充足。”
    “诺诺,我知道了。”欧阳修说道。
    欧阳修给宋五丈找了一个马扎说道:“宋五丈,坐下歇会儿吧!”
    “诺诺。”宋五丈说道。
    程籍提着灌好的水漏,走到韩琦和欧阳修面前说道:“韩相公,欧阳参政,水漏已灌满,晚生可以开始讲学了吗?”
    “可以。”韩琦和欧阳修回道。
    韩琦走向前介绍说:“各位学子,这位是程夫子。”
    程籍放下水漏,孩童们和程籍互相作揖,郭若谦起身,双手放在身子两侧,静静地听讲学。
    程籍说道:“各位学子,程夫子在你们这个年纪,大字不识一个,却能背出许多古诗,因夫子喜欢乐器,夫子喜欢将父母教我的古诗编成一段曲子吹奏,这是夫子的记忆诀窍。今日程夫子先给大家唱一曲《千字文》,大家待会儿跟着夫子,一小段一小段的学唱好不好?”
    “好。”孩童们欣喜回道。
    程籍吹奏玉笛,笛声欢快悠扬,曲毕,程籍放下笛子唱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孩童们跟唱:“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程籍又唱道:“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孩童们跟唱:“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程籍唱道:“寒来暑往,秋收东藏。”
    孩童们跟唱:“寒来暑往,秋收东藏。”
    程籍唱道:“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孩童们跟唱:“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程籍又唱道:“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孩童们跟唱:“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程籍唱道:“金生丽水,玉出昆纲。”
    孩童们唱道:“金生丽水,玉出昆纲。”
    程籍唱道:“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孩童们跟唱:“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程籍唱道:“果珍李奈,菜重芥姜。”
    孩童们跟唱:“果珍李奈,菜重芥姜……”
    郭若谦再次捂着耳朵,默默背诵讲学内容。
    水漏漏尽,韩琦说道:“各位学子,老规矩,你们若是喜欢程夫子的讲学,就摇摇拨浪鼓!”
    所有孩童摇响了拨浪鼓,先是一位小娘子哼唱所学的曲子,其他儿童附和,最后孩童们又齐声唱起了曲子。程籍收好玉笛,回到座位。
    郭若谦自己灌了水漏,他对韩琦和欧阳修说道:“韩相公,欧阳参政,晚生的讲学准备好了。”
    韩琦走上前对孩童们说道:“各位学子,这位是郭夫子。”
    孩童们再次起身,他们和郭若谦互相作揖。
    郭若谦说道:“各位学子,《论语》有云,‘不学礼,无以立’,说的是人们不学习礼法,就无法生存。郭夫子今日给你们讲讲一则与道路有关的礼法。出入城门的官道上,朝廷通常会摆设石碑,这是一种记录《仪制令》的石碑,石碑上刻黑字‘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各位学子可知其意?”
    孩童们摇摇头。
    郭若谦说道:“‘贱避贵’说的是身份普通的人要避让身份尊贵的人,‘少避长’说的是年纪小的人要避让年长的人,‘轻避重’说的是拿着少量物品的人要避让扛着重物的人,乘坐轻车的人要避让车上装着重物的人,骑行携带轻便物品的人要避让骑行托着重物的人,‘去避来’说的是离开某地的人避让前来某地的人。”
    郭若谦又问道:“各位学子都挺明白了吗?没有听明白的话,就摇摇拨浪鼓。”
    五位孩童摇了摇拨浪鼓。
    一位女童问道:“郭夫子,‘去避来’中的某地是哪里呢?”
    郭若谦回道:“夫子以某地举例,没有特指的地方,学子们可以将某地理解为寺庙,园林,道观之类的场所。”
    女童回道:“学子明白了!”
    一位男童问道:“郭夫子,何谓‘身份尊贵’呢?”
    郭若谦回道:“对你们来说,官家,官员及长辈,都算是身份尊贵的人。”
    男童回道:“学子明白了!”
    另一位男童问道:“郭夫子,《仪制令》是孔圣人制定的礼法吗?”
    郭若谦回道:“不是,《仪制令》是一位唐太宗制定的。”
    男童继续问道:“郭夫子,唐太宗是谁呢?”
    郭若谦回道:“唐太宗是唐朝的一位皇帝。”
    男童回道:“学子明白了!”
    另一位女童问道:“郭夫子,石碑上刻黑字,这也是一种礼仪吗?”
    郭若谦说道:“是的。”
    女童回道:“学子明白了!”
    又一位女童问道:“郭夫子,学子明年去玉津园游玩,是不是也要避让动物呢?”
    郭若谦说道:“《仪制令》是人与人之间的行路礼法。人可以不用避让动物。”
    女童回道:“学子明白了。”
    水漏漏尽,韩琦问道:“各位学子,老规矩,若你们喜欢郭夫子的讲学,就摇摇拨浪鼓吧!”
    所有孩童摇响了拨浪鼓。
    韩琦走向前介绍说道:“各位学子,这位是慕容夫子。”
    所有孩童和慕容澄澈互相作揖。
    慕容澄澈说道:“各位学子,慕容夫子今日简单给大家讲讲礼节方面的应答语。身份尊贵的人或者年纪大的长辈询问晚辈的话,晚辈要恭敬地应答,应答的晚辈若是小郎君,就用‘唯’做应答语,应答的晚辈若是小娘子,就用‘俞’做应答语。”说完,慕容澄澈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他在地上写大字,他一边写,一边说:“这是‘唯’字,这是‘俞’字。”
    “慕容夫子是你们的长辈,若你们理解了应答语的用法,能不能回应一下夫子呢?”慕容澄澈问道。
    “唯。”小郎君们齐声应答。
    “俞。”小娘子们齐声应答。
    “本朝男子十五岁便可成婚,倘若各位小郎君年满十五,应用‘唯唯’应答长辈,这是更加恭敬的应答。各位男学子听明白了吗?”
    “唯。”小郎君们齐声应答。
    “倘若各位小娘子以后嫁人了,用‘唯唯’应答丈夫的爹娘及长辈,这是恭敬的应答。各位女学子听明白了吗?”慕容澄澈问道。
    “俞。”小娘子们陆续回道。
    “接下来,慕容夫子要增加一个应答语,这是‘诺’字。”慕容澄澈边说边写。
    “长辈应答晚辈,平辈之间,都可以应答‘诺’。平辈,简单说来就是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或者朋友。夫子听欧阳参政说,你们都是七岁的孩童,你们之间的问话,可以用‘诺’字做应答语。大家听明白了吗?”慕容澄澈问道。
    “唯。”男学子们齐声应答。
    “俞。”女学子们齐声应答。
    “国朝习俗,‘诺诺’是恭敬的应答语。在祭祀中,有一种特别的应答语叫‘谨诺’,这是晚辈回应长辈教导的应答语……”慕容澄澈说道。
    水漏漏尽,韩琦走上前问道:“各位学子,老规矩,若你们喜欢慕容夫子的讲学,就摇摇拨浪鼓……”
    众孩童摇响拨浪鼓,福田院内升起了炊烟……
    “宋五丈,我和欧阳公下午会在此院核实粮食重量,检查粮食新旧、好坏。劳烦你待会儿将六位郎君直接送到玉津园。”韩琦说道。
    “诺诺。”宋五丈说道。
    韩琦问道:“郭郎,今日你为何捂耳,你是不愿意倾听前四位郎君的讲学?”
    郭若谦回道:“回韩相公,晚生昨日试讲发现讲学超时,晚生之前听过潘郎和药郎的讲学,因晚生不想干扰别人,故今日在走廊捂耳背诵自己删改的讲学。晚生在王郎和程郎讲学时,听得一小段讲学,又捂耳继续背诵自己的讲学了。”
    韩琦问道:“潘郎,药郎,郭郎前日听过你们的讲学,此事属实吗?”
    潘器先和药松年齐声回道:“回韩相公,此事属实!”
    欧阳修说道:“韩相公,你埋头记事时,我也瞧见郭郎站直身子,倾听王郎和程郎的讲学。”
    韩琦说道:“既如此,郭郎在马车内时,就再听听除你之外的五位郎君的讲学吧!”
    郭若谦回道:“唯唯!”
    欧阳修说道:“不讲本朝国事,不讲禁书,不妄自议论本朝人物,这是咱们的讲学要求。六位郎君今日的讲学都很优秀,这是你们的粮食兑换券。”说完,欧阳修从衣袖里拿出粮食兑换券,一一分发给六位男子。
    “多谢欧阳公。”男子们双手接物说道。
    “不客气。”欧阳修说道。
    韩琦说道:“明日就是重阳节了,因官家安排契丹刘使者明日与你们在玉津园过一次契丹人的重阳节,所以今日咱们在福田院提前过重阳节。”
    六位男子回道:“唯唯!”
    欧阳修说道:“富枢密七月因足疾请求解任,现今最高的官职是镇海节度使,各位郎君仍可尊称他为‘富枢密’,他曾在仁宗朝出使契丹。富枢密今日会在玉津园为六位郎君讲讲契丹人的礼节,爱好,六位郎君每人可以为契丹使者挑选一份礼物,作为明日的见面礼!今晚的晚餐地点和住所地点由富枢密告知你们。”
    六位男子回道:“唯唯!”
    韩琦说道:“宋五丈,此刻把这六位郎君送去玉津园吧。”
    宋五丈回道:“诺诺。”
    宋五丈,六位男子与韩琦,欧阳修互相作揖道别。
    六位男子登上马车,宋五丈驾马离开。
    马车远去后,韩琦说道:“欧阳公,明日我在家设宴,你和家人早些过来吧!苏主薄也会过来。”
    欧阳修说道:“诺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