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东江,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一群人
作者:溜溜的兔子   明末,弃子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大明朝风雨飘零之际,登莱有一支衣衫褴褛的军队,他们以后还被冠上一个恶词,东江余孽。
    去年袁崇焕斩杀毛文龙后,东江好似从史册中消失了,只剩下散兵游勇在登莱混吃等死,两年后还造反投靠了东虏。
    学生初步了解这个信息后,一直有个疑惑,袁崇焕难道号令不了东江的将官?
    等有了祖泽鸿的记忆,学生瞬间明白,这是个伪命题。
    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号令过东江。
    要理解东江的民心,先得捋一捋东江的过往。
    东江镇,在大明官场从来不是一个‘镇’,政治上从来不算一个‘机构’。朝廷从未派过文官,这意味着户部没有专门的粮草‘预算’。
    它只是天启年登莱巡抚袁可立支持的一支偏师。
    是‘出击中的军队’,隶属于登莱巡抚麾下,连固定治所都没有,朝廷叫‘镇’,完全是东林当时的一种对内宣传,是辽东大溃败的遮羞布。
    登莱巡抚袁可立几乎废掉登莱本地驻军,把军饷全部支援毛文龙。可逃到朝鲜的辽民多达四十万,全给毛文龙也无法养活。
    毛文龙的确偷袭过辽南几次,朝廷一顿夸,官越升越高,就是不给粮草,东林当时支持孙承宗从辽西反击,对袁可立从海上牵制的战略不屑一顾。
    巅峰时期,东江水师三万多人,步军高达八万人,这…一听就不是真正作战的军队,冒饷太多了。
    袁可立离任后,从天启四年开始,毛文龙就不是单纯总兵,他彻底放纵了,骄恣索饷,新任登莱巡抚完全无法节制。
    但这不怨毛文龙,他本人就是个普通将官,谋略有限,养活几十万人,实在是难为他,每年军饷无法计算,只能征招商贾,贩卖禁物,名义上在援助朝鲜,实际上是妄出边塞,没有军事的时候就以变卖人参、布匹为职事。
    这时候,东江是辽东逃民自营的游击队,他们六年前就在进行海贸走私、边贸走私,毛文龙以此来养军。
    毛文龙借着地利‘挫败’了阿敏入侵朝鲜的军事行动,这个‘败’不是战败,是阿敏与黄台吉斗法失败了,二贝勒想赖在朝鲜割据的想法破灭,毛文龙借着水师便利,保存了几乎所有战力。
    这时候,东江的性质又变了,朝廷开始重视东江,让毛文龙自荐将官,他举荐了四十多个结拜兄弟、干儿子、干孙子,毛家儿子侄儿全部挂职,史载:皇帝无所不允。
    毛文龙顺利变为将门,且是一镇一将门,大明朝独一无二的现象。
    若天启多活几年,毛文龙也许能给明朝不一样的东江,可惜天启下半年就驾崩了,毛文龙只高兴了三个月。
    之后袁崇焕上任蓟辽督师,同时节制登莱东江,毛文龙到宁远拜会过袁崇焕,但袁都督有辽西一堆‘亲儿子’,哪管你一个远在藩国的‘野儿子’。
    东江闹一闹,挤出来给一点,崇祯元年,袁崇焕给毛文龙的饷银粮草加起来都没十万两,与天启皇帝答应的每年一百五十万两相差甚远。
    这让毛文龙如何听话?当然会产生稀奇古怪的想法,以致很快触碰袁崇焕底线一刀了之。
    袁崇焕并非无法号令东江官兵,他只是挑选了一部分带走,剩下的一半在皮岛驻守,一半扔到登莱,让他们编练重组再返回朝鲜作战。
    祖泽鸿就在这个计划中,可惜去年东虏奔袭京畿,袁崇焕的一切计划都被时间吹散了。
    东江原来的大将刘爱塔,带着东江三千人,被袁崇焕带在身边,参加了京畿保卫战,但这三千人的结局…无法与辽西营兵配合,包括刘爱塔在内,京畿一战全殁。
    祖泽鸿敢去东江,皇帝敢让他去东江,有一个内在基础原因。
    天启元年,逃向朝鲜的辽民四十万,如今不足二十万,少掉的二十万人,不是被东虏杀了,是饿死了,比逃向山海关的辽民悲惨多了。
    逃亡的辽民不会忠于大明朝,但也绝对没有忠于毛文龙,毕竟十年来东江过的太苦了,每天都有人饿死,辽民很难对上官产生忠义。
    这才是东江的现实情况,否则袁崇焕杀毛文龙后,东江直接就反了,何必等四年后。
    东江如今还存活的将官,全是原来的辽人,这样的军队,数来数去,还得辽人来治辽人。
    祖泽鸿与袁崇焕的关系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反正谁来都一样,谁来都是一样的难,关键看手腕。
    袁崇焕当初离开的时候,转运来三万石粮草,是真的让他们整训,东江将官也同意了,下跪向袁都督效忠。
    毛文龙已经死一年半了,在东江人心里,早已成为过去式。祖泽鸿现在要做的,是把袁崇焕下狱前的承诺兑现,所以皇帝和朝臣才都认为祖泽鸿只要能提供粮草,瞬间拥有东江仅存的三万兵马。
    如今他们分散在登莱、皮岛、广鹿岛、旅顺,靠着下海捕鱼苟延残喘,天天向登莱巡抚孙元化闹腾,获得一点点粮草度日。
    四月份的时候,一支三百人的女真步兵突袭皮岛,斩杀总兵陈继盛后大摇大摆离去,岛上近万人毫无还击之力。
    整个世界抛弃了他们,大明朝顾不上,朝鲜不会要,东虏也养活不了,变成一堆行尸走肉。
    两年后,他们将彻底消散在史册中。
    现在是性价比最高的时候。
    九月初五,一艘沙船来到登州府城蓬莱,船上下来一队校尉,报明身份后,被人带到巡抚衙门。
    登莱巡抚孙元化,天启二年就在宁远,与祖家的交情比山东巡抚余大成更好,但孙元化是孙承宗的人,徐光启的徒弟,信教之人当然不是东林人,纯粹的技术官,在袁崇焕麾下很单纯,如今奉命在蓬莱与27名佛郎机人铸炮,完全不关心前线的战事。
    孙承宗也从未指望他提供军事策略,更没指望他参与作战,只要通过东江旧地监视东虏就行,登莱如今几乎变成海防,失去了‘前出’能力。
    祖泽鸿派来的人是张泷,并未在巡抚衙门见到孙元化,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来了一位头发凌乱、身上满是黑灰的红袍。
    张泷久在京城,没见过官员如此‘邋遢’,孙元化问了一句找他何事,张泷才反应过来。
    连忙把手中一封信递给他,“孙大人,小人奉祖大人之令,前来送信,您先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