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陈大峰?
苏易一愣,他突然感觉,姜孝慈好像很喜欢用这把刀。
她是觉得用起来顺手吗?
“为什么?”
苏易询问,他倒没什么明显的抗拒,只是纯粹好奇,想知道姜孝慈的理由。
“孝慈,陈大峰的不可控因素太大了,而且他更擅长个体战斗,不适合领军打仗,更做不了解放人民之类的细致活儿。”
苏易不太放心陈大峰,他自诩稍微有点看人的本事:“我倒是不担心陈大峰打不赢,就怕他杀性太重,倒是把好事做成了坏事。”
“先生所言极是,外出行军之需,陈大峰并不完全满足。”
姜孝慈轻声道:“但他悍勇,军队外战,当确保得胜,所以首选悍勇之将。”
“先生,此事明面来看,只是上面请求您协助外地指挥员,但其实可操作的空间极大,潜在利益并不小。”
“让秦大山去,虽稳妥,但未必能速胜;唯有陈大峰,能速胜,能大胜!”
姜孝慈的美眸愈发明亮,平静开口:“这是先生的第一次外战,触及于金陵城外,若首战打的漂亮,自然更得上面信重。”
“然后,先生才能有踏足城外的资本,进行扩张的先决条件和正统身份。”
姜孝慈轻声的话语,让苏易猛然一惊:“扩张?你要我拿下新昌和广陵!彻底占据!”
说实在的,苏易有过那么一瞬间,自己也想过这个可能性。
但他并没有过于重视这个可能性。
一来是苏易是真的一心为民,首先考虑这两城的普通人生存安全问题,首先考虑救灾和解放问题。
二来是苏易琢磨着,上面也没同意自己拿下这两地,要是做的太过火了,自己难免不会成为上面认为的“坏”指挥员。
苏易的原本打算,是把两地的祸乱给解决了,帮助指挥员同志们更好的照顾当地人民。
至于自己的军队,派出去后再回来就是了。
不求图谋,只问本心。
今天王将军来找,已经让苏易更早之前的猜测成真了。
上面确实有挟制指挥员们的手段,以其余指挥员的力量来肃清队伍内部,很有王道制衡之术的影子。
苏易不想自己也沦为被其余地区指挥员不远万里派兵征讨的对象,一心为民的人最后还成了正统大义眼中的反动势力,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先生,这已经是上面给的机会,我们为何不取?”
姜孝慈却不这么认为,她淡淡轻笑:“上面不在家里,自然也是知道家乱,也要有人来治理;而各地指挥员分兵为驻,初或为好,但久之必乱。”
“少有人能在权利面前稳住心神,便是先生自己...恐怕也偶有与信念背道而驰的歹念。”
姜孝慈的轻声,让苏易沉默。
他确实有时候会浮现一些不太好的念头,但也很快被自己的信念和原则压制下来。
在巨大的权利诱惑面前,谁能真正做到不压迫在人民的头顶?
真的很难。
这是直击人类内心的最大欲望。
从古至今,在爱护人民这一块来看,能做到毫无诟病者几乎只有那么极少数的几个伟人。
这是非天纵奇才不可有的大智慧,大忍耐,大觉悟。
“指挥员结构公布之初,上面或许已经能看见未来,难免会有彼此征伐之景。”
“权衡之道并非百密无疏,实乃是上面的无奈之举,只求利大于弊。”
“既然注定天下征伐,先生为何不出手治乱,先生既是口口声声为民,那先生又怎么放心万民在他人麾下哀苦求存。”
“先生有大气魄,自该有壮阔之举,纳万民于我治下,我自爱万民,无需再求他人。”
姜孝慈说的话,颇为诛心,让苏易无话可说。
拿了新昌、拿了广陵...你还想拿什么!
苏易知道,这口子一旦开了,就止不住了。
要么不争,要么争到死。
空气里充斥着,让人感到窒息的沉默。
“这怕不是...逾矩了。”
苏易突然开口,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姜孝慈自然能领悟。
“末日混乱不休,格局已入宇宙极深。”
姜孝慈突然抬头,她看着红灿灿的天空,突然笑着开口:“先生,这已经不是地球一国之所争,是人类存亡之秋,再拘泥于旧礼,怕是大祸难救。”
“唯有今朝得存,才有未来的忧患思虑。”
“若能到未来时刻,我再为先生寻求全身退策。”
“但当今时刻,先生不可退避,当勇猛而行,不能拘泥于上面所看所想。”
“问心无愧就行。”
姜孝慈停下了,她沉默等待着苏易的表态,给足了苏易思考权衡的空间。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有些位置既然在了...就身不由己了。
这么大的事情,能做决定的只有苏易自己,她只能略微影响苏易,更多的还是为苏易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
即便苏易一再避讳姜孝慈提到的问题,但他自己内心也清楚的知道,这是未来必定会面临的事情。
有了庞大的势力,救了更多民众,拿下了滔滔威望!
那难免会被天下猜疑,你是要改朝换代吗?
若这么做,你到底是真的为民生存,还是在贪图自身权欲?
苏易在极力避免正面对上这个问题,但这是他必须直视的问题。
“孝慈,我在未来那时,还能全身而退吗?”
“不过权术制衡,只要先生不争,我自能做到。”
姜孝慈顿了顿,淡淡道:“这不难,可以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默契。”
时代不同,应对之策自然不一样。
但自己真的能等到全身而退的那一天吗?
苏易不知道,他在沉默。
好半晌,苏易声音略有些沙哑的开口:“所以陈大峰才是最合适的人,他能做一些我不方便下命令的事情,对吗?”
“先生,救民为先。”
“陈大峰领军,不过是看在他悍勇,能更大程度压制危害人民的势力。”
姜孝慈略微低头,即便她不在苏易面前,亦有着些微的小动作,似乎在掩饰着什么,或是感到愧疚。
苏易在权衡,但姜孝慈认为他已经踏入了不争便死的境地了。
局势变化,总比人们所想的要更可怕、也更急促。
“但愿他真的只是悍勇吧。”
苏易语气复杂。
他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历朝历代的当权者,怕是也多有这样的苦恼。
有些事情,不是想不想做的问题,也不是能不能做的问题,而是根本拦不住。
姜孝慈几乎是明牌了,但她也是唯一一次没有正面告诉苏易,两人心知肚明的那未说出口的答案。
“呼...”
苏易深深吸气,缓缓吐出。
十多分钟后。
他才平静开口:“就这么办,让陈大峰带5000扞卫者为主,秦大山带3000现代军团辅佐。”
陈大峰的忠诚问题,苏易不担心。
有陈晓玲在金陵,陈大峰的风筝线还在自己手里。
至于其它的......
苏易知道,自己拦不住。
他权衡过,可能是自己不够智谋,也可能是他也真有复杂之心。
苏易不知道。
他现在只能感受到时代的大势已经压在自己的身上,驱动着他不断往前走。
无法停下来。
“孝慈。”
苏易下令后,抬头看向窗外,那红彤彤的天空映照着他的脸颊,滚滚发烫。
“先生......”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觉得这末日确实挺操蛋的。”
“但它让我与先生相遇。”
姜孝慈顿了顿,突然笑靥璀璨:“我很幸运,能目睹一个时代领袖的成长,与之并肩,同尝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