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
    被烧毁的土窑。
    自从幽州案结案之后，这地方就已经无人问津，除了李存希那种喜欢故地重游的人之外，自然也没有人往这边来。
    土窑外垒起了一个小小的灶，灶台上放了一口小黑锅，锅里面放着从村庄菜地里面偷出来的蔬菜，还有一些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的肉。
    肉和蔬菜煮在一起，灶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弱了许多，一个身形单薄的男人从土窑里走出来，抱出来许多的枯枝。
    夹杂着那些落叶，枯枝让微弱的火光再次燃烧的噼里啪啦。
    在等待的过程中，男人又拿出一把小刀来，找来一根木棍，开始给自己削筷子。
    “真是想不到，昔日屡次保护李氏宗嗣的薛敖曹，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长须飘飘的虚谷子脚踩落叶而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他请王知远派人找遍了整个长安城都没有找到薛敖曹，但是他坚信薛敖曹一定没有死。
    经过分析，他来到了城外最容易藏人，也是其他人最容易忽视的地方——这个差一点就会烧毁的土窑。
    “我记得长安城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戒严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薛敖曹用刚刚削出来的的筷子，拨弄着锅里的菜，表情异常淡定，貌似早就已经认识虚谷子。
    “我怎么出来的你不需要管，老夫好歹也是传说中的首阳山仙人，出个长安城还不是轻轻松松。”虚谷子话锋一转，问道：“反倒是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这么狼狈了，到底是谁暗中要杀你？”
    “唔……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保护李氏宗嗣的行为让人觉得我是个祸害，所以才要除掉我。不过我觉得这些人多半是有病，我不过是保护几个李氏宗嗣罢了，上一次得知狄仁杰要被袭击，也是我偶然间得知的。”
    “偶然间得知的？薛敖曹，你的处境很危险，你最好不要骗老夫，该知道的事情老夫现在都知道，我就是想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薛敖曹放下筷子，无奈道：“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话，要杀我的人一定是因为狄公造袭的事情被透露出去，所以才要来杀我。而我在绛帐县血案发生的第二天就跑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暗中离开薛府的第三天，薛府里面就彻底没有了动静。绛帐县血腥之夜我就在绛帐县待着，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不知道……等等，看你这个表情，不会是和李氏宗嗣有关系吧？”
    “当然不是了。”薛敖曹拨弄着锅里的肉，表情十分严肃，“有人在故意引导朝局的变化，故意将朝廷局势引导到现在的诸王夺嫡的局面。”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狄仁杰遇袭一事我本来不应该知道，可是我偏偏知晓了。告知我消息的那人在我的门外说了这个消息，还重复了好几遍，等我开门寻找那人的时候，那人毫无踪迹……后来我在绛帐县那一夜我想明白了，我知道这个消息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对方真正要达成的目的就是今天的夺嫡局面。”
    “等等等等，我有点没反应过来，你的意思就是说，从一开始的幽州案，到前段时间的湖州案，再到现在的局面，是因为一直有一个人在暗中操控的当前的局势？”
    “没错！”薛敖曹闭上眼睛，“或许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但他们并不是刺杀我们的人，刺杀我的人另有其人。”
    虚谷子紧紧的皱着眉头。
    有这么一瞬间，虚谷子觉得自己可能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完成这么缜密的计划。
    这个人不仅知道从一开始就会发生的幽州案，还知道后面发生的湖州案，甚至还知道湖州案之后，皇帝有废李显之心。
    “我觉得我们应该联起手来，薛敖曹，八年前我就曾经寻找过你，让你跟着我学道，现在我们面前的道很奇怪也很模糊，我们应该联起手来发现面前的道。”虚谷子朝着薛敖曹伸出右手，表情严肃。
    迟疑了片刻，薛敖曹也伸出右手，和虚谷子握手。
    “我承认你大概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你想想，这三件事情里面都有出现过的人，都有谁？”
    “狄仁杰、李存希、李元芳、武承嗣……等等，夺嫡之路没有狄仁杰和李元芳，只剩下李存希和武承嗣！而且一开始还是我找到武承嗣，说出了狄仁杰可能会在绛帐遇袭的事情！”
    “这些事情发生之后，谁得到的好处最大，谁就最有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
    薛敖曹猛然惊醒，和虚谷子对视。
    两人情不自禁，一齐道：
    “李存希！”
    ……
    达成了共识的二人决定先填饱肚子，那锅蔬菜和肉在煮好之后被两人分着吃了。
    由于只有一双筷子的缘故，两人只好你一口我一口的慢慢吃。
    临近未时，两人的饭总算是吃完了，一脚将锅踢飞出去几十米远，薛敖曹收起了那把小刀。
    那把小刀一看就是一把好刀，刀柄是黄金制造的，尾端还镶嵌着两颗猫眼大的钻石。这是昔日西域一个小国的国王派使者入京觐见大周皇帝陛下时带来的，和一众奇珍异宝放在一起，不过武则天并没有觉得这么一把小刀是什么宝贝，就在某一次云雨之后，将刀送给了薛敖曹。
    在西域也是国家宝物的小刀，在薛敖曹这里就是一把削木头的临时小柴刀。
    “你是用这把刀削的筷子？”
    “是的呢，怎么了？”
    “当真是暴殄天物，这东西给了你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一把。”
    “等我以后玩腻了就送给你好了，走吧，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必须回到长安城里，我们要见一见李存希。”
    薛敖曹扑灭灶火，又把随身的行李收拾了一番，随后在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虚谷子轻轻的捋着长须，跟着薛敖曹往长安而去。
    此时，狄府里面，李存希侧躺在坐床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忆今天的细节。
    “奇怪，到底是谁杀的薛府上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