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初宫云素殿。
李存希进来之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昨夜桓斌走后,他去了一趟魏王府,拜见了一下武承嗣。
在恩师的谆谆教导之下,李存希定下了今天的具体目标和朝会思路。
云素殿上已经来了不少官员,因为派系不同的缘故这些人依旧选择了各自抱团取暖。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李存希的身边也多出了一个武延昊和陆大有。
三人坐在一起,齐刷刷的闭着眼睛,不和周边的人交流。
钦天监的监正许西带着他的一帮子同伴聚在一起,商量今天在朝堂上要不要呛一下武三思。
是的没错,今天的云素殿多出了一个武三思,这位半年多不曾上过朝的梁王,今天冒着严寒而来,和他的同伴们缩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武承嗣、武懿宗两人凑在一处,声如蚊呐,根本听不清是在聊些什么。
李氏旧臣太子一党凑在一处,一边聊天,一边时不时注意李存希的方向。
大朝会将至,所有的官员都已经到位,小黄门提前进来,将人名挨个写下。
这是一个新晋的小黄门,畏畏缩缩,胆子极小,四处看过去,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总算是轮到了李存希,他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嘴里却感叹道:
“真是怀念黄门官朱利人啊。”
“犹记得第一次上朝,那厮命手底下的小黄门找我要三千二百两银子,本官当年的俸禄才那么一点,哪有钱把他做觐见礼。”
“还是现在的小黄门心地善良,不找本官要钱。”
李存希感慨颇多,将名字写好后,把笔搁置在砚台上。
那小黄门满头大汗,总感觉有人用剑锋戳他的脊梁骨。
相隔不到五米,梁王武三思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小黄门,也盯着老神在在的李存希。
小黄门咬着牙来到武延昊旁边,请武延昊写名字。
武延昊沾了点墨水,淡淡的说:
“存希啊,这朝堂上没有人找你要觐见礼,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你半年多之前才打瞎了黄门官朱利人的右眼。”
“现在哪里还有黄门官敢这么不长眼,跟你要觐见礼,那不得步朱利人的后尘?”
“大有啊,你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换作半年多之前啊,你第一次上朝,没有三千二百两白银,那是休想见着陛下的。”
武延昊是在明嘲暗讽谁,在场的官员,除了新晋官员之外,那都是心知肚明。
朝堂之上敢公然扣杀黄门官的,这十几年来一共就出现两个。
一个是魏王武承嗣,一个是河南府少尹李存希。
这两人是根本不给黄门官面子。
朝堂之上敢公然找官员要觐见礼的,这十几年也就出现两个。
一个是当初被武承嗣用朝笏打死的黄门官,一个是半年多之前被李存希用朝笏打瞎右眼的朱利人。
历史正在重演。
不惯黄门官坏毛病的武承嗣,将自己的一身骨气传给了李存希。
这种让人暗爽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官员眼中,那都是爽到飞起。
除了武三思。
武三思现在脸色极其难看,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
被武延昊点了名的陆大有一脸憨厚,感谢道:
“我现在虽然身为千牛备身,却是奉圣意跟随李少尹,论俸禄,可谓是足够衣食。”
“要说交三千二百两银子,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下官呢。”
此言一出,云素殿中笑声一片。
被集体排挤的武三思攥紧了拳头,对李存希的恨意直接直线上升。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一年多之前,那个可以被他随手捏死的李存希。
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当朝重臣,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武三思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昔日武则天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才是武则天最喜欢的继承者,也只有他才配成为武则天的继承者,没错,只有他。
小黄门已经记录下云素殿所有大臣的名字,极尽谦卑的退出云素殿,转圈麟德殿。
不过几分钟之后,一个太监前来,带着众多大臣上殿。
天寒地冻的天气,武则天命人在麟德殿四处支起火炉,等一众大臣进殿之后,又命千牛卫将门关上。
李存希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两边的少府少监、将作少匠,以及隔壁的隔壁的那位国子司业打了个招呼后,盘膝坐在软乎的垫子上,感受着身体回暖,脸上也出现一丝笑容。
这个狗天气,实在是离不开炉子。
大朝会的流程永远是那么几样,这种百官参与的大朝会也不是专门为了某一个人设立,自然是要先紧着国家大事处理。
李存希替父报仇洗清罪孽这个事情,在江州案告破那段时间,就已经上过一次大朝会,自然不需要再去提及。
此番奉命上朝,李存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震慑群臣?
他睁开眼睛,扫了一眼两边的官员。
他要是没记错,身边这几位都是太子一党的。
在他离开朝堂的这段时间,太子身居东宫不过问外面的事情,但是太子一党和李氏旧臣却没有消停。
尤其是在武三思被罢官夺职之后,李怀远和张柬之仿佛看见了机会,于是拼了命的把自己的人往上拽,生怕太子一党的人爬不上去。
武延昊此刻和陆大有坐在一起,两人都在打瞌睡,上眼皮往下耷拉。
几位正三品大臣还在咋咋呼呼,暂代文昌右相的李怀远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纳言张柬之接连附和,完全是把控朝堂的样子。
狄仁杰和武承嗣自上朝之后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好似入定一般。
李存希托着腮,看李怀远、张柬之、姚崇等人恶批武三思的某几个门生,要把他们狠狠地踩进土里,不然誓不罢休。
半年多之前还威风凛凛的武三思咬着牙,脸都气的发青,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龙床之上,武则天淡定的看着底下的一切,根本没将李氏旧臣的闹剧放在眼里。
许久,李怀远和张柬之结束了高谈阔论,转向武则天,抱拳道:
“陛下,梁王门生多恶吝,不可放任啊。”
武则天眼睛微眯,笑道:
“朕现在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还是等一等吧。”
“河南府少尹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