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和他所说的人体改造“百年老店”改头换面研究所一起消失在布满铁锈的小楼内，让唐玉蜓不寒而栗。
    究竟是绑架，还是时空穿越，唐玉蜓搞不明白，人生地不熟的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查起。他想起来之前桃子说有事打她电话，也许她在这边有认识的人能帮忙，于是他拨通了桃子的电话。
    “老唐？事办得顺利吗？”电话那边响起桃子的声音。
    “大事不好啊，程旭去做改造结果连人带改造店全都不见了，我怀疑他被绑架，你在这边有熟人能帮忙查查那个改造店的底细吗？”唐玉蜓着急地说。
    然后好久没有回应。
    “喂喂？桃子你在线吗？”唐玉蜓追问道。
    又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桃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啊？程旭被绑了？在哪？对方什么路数？”
    唐玉蜓这才想起来两地之间距离有点远，通话延迟要十秒以上。
    “我在我在，你那边声音传过来要好久。你先别慌，你到三环青釉街六号和七号之间的小巷里找一个叫藤萝的人，她能帮上忙。”桃子说道。
    唐玉蜓顾不上道谢，连忙向桃子说的地址赶去。
    水阳城各环层之间距离接近一公里，中间由巨大的网状结构支撑，往返于环层之间的通道就建在这些网状结构中。闪亮的私家飞船从这些网洞中穿梭而过，买不起私家飞船的人只能乘坐公共升降机前往要去的环层。
    唐玉蜓挤在升降机的箱体内去往三环，不比摩天轮座舱大多少的箱体中挤了十多个人，他们大多衣着脏污却拥有机械肢体。不知他们是为了做身体改造花光了积蓄，还是改造手术廉价到穷困潦倒也做得起。唐玉蜓尽量避免跟他们接触，防止自己的白衣服被蹭上污垢。
    青釉街是位于三环的一条偏僻街道，地面用无数碎瓷片铺成，走在上面滑溜溜的。六号楼和七号楼之间的小巷子阴暗幽深，一眼看不到尽头。唐玉蜓按住腰间的刀柄，小心翼翼走进巷子。
    巷子两边的楼体遮挡了阳光，即使是大白天也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样子，似乎两边的墙延伸到一处透着昏暗灯光的帐篷。
    唐玉蜓摸到帐篷前，门帘是掀开的，他刚要问话，里面传来女性的声音：“门外的来客，既然有缘来到这里，不如就进来卜上一卦，看看吉凶。”
    那声音略带磁性，有一种说不出的迟滞感。唐玉蜓向门帘里探进一只脚，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弯腰钻了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对他说话的人。
    一个双头人盘腿坐在忽明忽暗的水晶球前，她脖子上并排长着两颗脑袋，一样的一字眉，一样的细长眼睛，鼻子嘴巴都一模一样，都留着马尾辫。
    “感觉奇怪吗？我的样子。”那女人问道。
    唐玉蜓松开抓着刀柄的手，挠了挠头，说：“你是藤萝？”
    “我是阿藤。”左边的头说。
    “我是阿萝。”右边的头说。
    她这个造型确实很别致，唐玉蜓心想，不过毕竟是改造之都嘛，改造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藤思桃让我来找你……们。”唐玉蜓说。
    “哦，是桃子呀，她现在怎么样了？”阿藤问道。
    “她升官了，事情比较多。”唐玉蜓说，“有个事情她说可以找你……们帮忙。”
    “有人还记得我，是很开心的事呀。”阿藤说，“既然是熟人介绍，能帮上忙的我会尽量帮，价格优惠，给你打八折吧。”她指了指旁边挂着的价目表，占卜一小时要一百块钱，人生解密另外收费。
    到头来还是生意啊，唐玉蜓叹口气只好接受了她的价格。
    “我想打听一个叫改头换面研究所的人体改造机构。”唐玉蜓说。
    “那家么，百年老店，童叟无欺，生意做得还可以，据说从地球时代就已经开始从事人体改造了。”阿藤说。
    “你确认就是四环铁锈街五十五号那家吗？我朋友就是去的那家店，进去以后连人带店全都消失了，整栋楼都是空的。”唐玉蜓说道。
    “那个地址只是他们的一个入口，店本身并不在那里。”阿藤说。
    “入口？那他进去以后是用传送门传走的吗？就算只是入口，也不至于只用一次就废弃吧。”唐玉蜓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推测这种情况是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或者防止泄密，临时把入口废弃掉的。”阿藤说，“你朋友应该不会有问题，他们店很注重保护客户安全。”
    “我可不这么想，他们把我朋友搞没了，我得把他找回来。他们店的具体地点你知道吗？”唐玉蜓问道。
    “很秘密，就算是去做改造的人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也许就在附近，也许根本不在水阳城里。”阿藤说。
    唐玉蜓眯着眼看着藤萝的两个脑袋，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许久不说话的阿萝突然说：“因为我就是在他们店做的改造呀！”
    唐玉蜓被阿萝吓了一跳，说道：“是……是嘛。”
    “我以前在藤家是个小官，因为做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改造，被藤家赶出来，只有桃子还跟我来往，后来桃子走了，我就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啰。”阿萝指着自己的两个头说。
    “那……你才是本体，阿藤是……？”唐玉蜓一时不知道该对哪个头说话好。
    “人工智能，主要功能是替我说话。”阿萝说。
    她们的嗓音很像，不过阿藤的声音带点磁性，阿萝更自然些。
    “我的主人说话不够沉稳，所以平时都是我替她说。”阿藤说。
    “哪有，就是懒得说才叫你代劳。”阿萝打断她说，然后身体前倾凑近唐玉蜓问道，“你跟桃子是什么关系呀？不会是嗯哼嗯哼……”
    唐玉蜓摆摆手说：“我们只是工友，桃子比较开朗，跟大家关系都很好。”
    “请不要介意，她说话确实不够沉稳。”阿藤说，“所以说，你和桃子嗯哼嗯哼过吗？”
    唐玉蜓拍了下脑门。
    “还是说正事吧，我要怎么能找到这家改造店呢？”唐玉蜓问道。
    “你也去做改造，不过要找人介绍才能拿得到入口的地址。”阿藤说。
    唐玉蜓拱手施礼道：“请赐教。”
    片刻之后，唐玉蜓离开了青釉街的小巷，按照藤萝的指引前往接头地点寻找联系身体改造的“接引师”。他原本以为身体改造在水阳城是一桩正常的生意，没想到搞得跟黑帮交易一样如此隐秘，他内心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水阳城的每一个环层都被几个大家族控制，仅有少数地带游离于各势力范围之外，第三和第四环层间的巨网中有一处名为“金丝笼”的蜂巢样舱体，就是这样的夹缝地带之一。
    唐玉蜓乘坐球形计程车到达了金丝笼外的平台，几个机械臂的壮汉装作若无其事地向他靠拢，他感到这些人来者不善，最好还是不要有接触。他向金丝笼离他最近的门快步走去，身穿礼服的守门人看到了他，礼貌地为他开门。他注意到跟在后面的壮汉们悻悻地散去，感到有些奇怪，就顺口问守门人：“刚才有几个人跟踪我，他们是什么人？”
    “是倒卖门票的‘碎布帮’，您不用理他们。”守门人鞠躬答道。
    “门票？”唐玉蜓左右看了看，“在哪买门票？”
    “这个门不需要门票，请赶快进去吧。”守门人再次鞠躬。
    为什么进金丝笼要门票？里面有什么活动还是什么比赛？为什么单单这个门不需要门票？唐玉蜓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毫无防备的他就被守门人一把抓住胳膊拽了进去，铁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
    “哎？喂！我还没说要进去！”唐玉蜓在里面哐哐砸门喊道，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转过身看着四周黑乎乎的通道，只有通道前方有些许亮光，他只好朝亮光走过去。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通道尽头的房间出现在他眼前。
    房间很高很深，灯光刺眼，有很多人分成十几个小组围成一圈一圈的在聊着什么，似乎每一个小组都有一个穿着护具的人作为小组核心被两到五个做服务的围着，这些“核心人物”有的神态刚毅，有的不停地笑着，更多的是一脸沮丧还哭唧唧的样子，做服务的人向他们怒吼着试图给他们鼓劲。
    这啥地方？唐玉蜓看了一圈没看明白。他刚想拦住旁边的人问，一个下巴包着铁皮、冲天发型变换着颜色，身穿毛毛领子西装的矮胖子叼着一根很粗的烟卷向他打招呼，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黑衣戴墨镜的大块头跟班。
    “嗨，白衣武士，新来的吗？手头紧要赚钱，我这里是个好地方。”铁下巴胖子伸手取下烟卷说道。
    “不是，我来找人。”唐玉蜓说。
    “明白明白，你来找能让你发财的人。那就是我！”铁下巴说，“自我介绍一下，‘格斗之笼’的经纪人水岱。这里的经纪人多如牛毛，找到我是你的福气，只有我能带你名利双收。”
    水岱说完，手里的烟卷重新塞回嘴里，两只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唐玉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