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这桩惊动整个乌头县的案子终于被提审了。
依照规矩,县衙门口提前张贴了告示,注明了案件类型,以及原告跟被告姓名。
也就是说这件案子是公开审理,可以随便围观。
民众们顿时沸腾了,奔走相告。尤其是那些已经下了赌注的人,更是激动不已,恨不得钻进公堂里面去,为自己下注的一方呐喊助威。
午时刚过,公堂外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伙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哟,宁老板您也来了?您赌哪方赢啊?”
“当然是江家了。江捕头我认识,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一看就是个正直的好人,好人是不会冤枉坏蛋的。”
“那可说不准,好人也会有私心的时候,听说林家跟江家之间积怨颇深,搞不好是桩冤案呢。”
“你要这么说,那你就押那个姓吕的女人好了,反正我相信江捕头……”
林有田跟林青霜也在其中,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父女俩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今儿他们过来,不光是为了听审,更是因为得了县令大人的传令,所有涉案人等必须到场,不得缺席。
身为被告吕秀娥的丈夫跟女儿,自然是非来不可的。
林青霜转头四顾,想看看杜若来了没有。
杜若没看到,倒是看到了那天将自己推倒在地上的大胡子,大胡子抱着刀站在公堂里侧,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姓王的在这里,那江漓呢?
怎么不见人影?
林青霜收回目光,伸手将林有田拉到一旁的石柱后面,低声叮嘱道:“爹,等会儿不管县令大人怎么盘问,咱们就坚持一件事,我娘没有下毒害人,那药是买来药耗子的,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有田把被风吹歪的帽子扶正,点了点头,“这点爹当然知道,只要咱们不承认,他们就钉不死你娘。”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就怕你娘顶不住啊,江漓那个混账东西,这次看来是要下狠手了,万一他对你娘严刑逼供……”
听说牢里有十八般酷刑,个个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秀娥从没吃过那等苦头,如何能受得了?
只怕不经打啊。
“应该不会。”林青霜倒是不担心这个,笑笑道,“爹你忘了,这是公开审理,要是让百姓看到娘拖着一身的伤过堂,他们会怎么想?即便江家赢了,事后也会被人诟病是屈打成招,江大哥没那么傻。”
林有田想想也是,看着这个聪明秀丽的女儿,他的眼里满是遗憾。
可惜了,如果霜儿是个男孩子该有多好,林家也就后继有人了,哪里还会有今日这场无妄之灾?
......
“吕秀娥,县令大人提审!”两个狱卒走到牢房前,拿出钥匙咣咣开了门。
林婶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可算是提审了,我都快等不及了。”
狱卒相互看了眼,同时嗤笑了一声。
真是,见过急着去拉屎的,没见过急着去送死的。
虽然他们不在前堂,但也是听说了的,这个女人下毒差点害死了江头儿一家老小,证据都已经收集在案,定罪是迟早的事。
要换了旁人,这会儿早该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叫娘了。
这个吕秀娥倒好,除了刚开始进来那两天又哭又闹,跳脚骂街,后来竟像是认命了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打饱嗝儿打饱嗝儿,没事人一样。
真是无知者无畏。
“走吧,前面带路。”林婶子一派悠闲。
俩狱卒看不惯她那个姿态,撇了撇嘴,一左一右夹住了她的两只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前面拖。
林婶子的手被拽得生疼,却一反常态地没撒泼。
到了公堂上,狱卒把她像死狗一样丢到了地上,“大人,疑犯吕秀娥带到!”
林婶子抬头去看,只见上面坐着一位穿着官服,约莫三十来岁的男人,看起来十分威严。
正想仔细打量,耳边突然响起水火棍的咚咚声,“威武——”
升堂了。
全场肃静,鸦雀无声。
县令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林婶子不敢造次,低着头乖乖答道:“民妇吕秀娥,秀山镇龙泉村人士,今年刚满四十岁,丈夫是龙泉村村长林有田,还有一个女儿,名叫林青霜,今年十九……”
“好了。”县令大人打断了她的唠叨,“本官问什么你说什么,没问的不用废话。”
“是,大人。”
“吕秀娥,你转头看看,认不认得你旁边的两个人?”
林婶子扭过脖子,看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还跪了一男一女,男的隽朗英俊,面无表情;女的倒是挺和蔼可亲,还冲她呲出了一口糯米般的小白牙。
正是江漓跟他那个祸害婆娘杜氏。
呸,得意什么,等老娘翻了身,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林婶子收回视线,恭敬地回道:“民妇认识,是同村江家二房的长子江漓,还有他媳妇杜氏。”
县令大人点点头,继续问道:“江漓跟杜氏状告你毒害他们一家五口,你认罪否?”
“民妇不认!”林婶子脖子一梗,“全村人谁不知道,我们林家跟江家二房素来有过节,几次撕破了脸。尤其是杜氏,对我一直怀恨在心,这次他们家的人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中了毒,找不到凶手,就想栽赃到我的头上,拉我陪葬。”
她伏在地上,高声哭嚎,“民妇冤枉!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
堂外响起了嗡嗡声,围观的人群都躁动起来。
林有田跟林青霜稍稍松了口气。
很好,至少一开始就在气势上赢了,让外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杜氏就是在借机报复,之后她说什么都会被人质疑。
“肃静!”县令大人眉头紧皱,惊堂木拍得啪啪作响,“本官问案期间,不得喧哗!”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县令大人又看向了杜若,“杜氏,吕秀娥说的你可认同?”
杜若神色坦然,“大人,吕秀娥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从来没有记恨过她,更不曾陷害过她。相反,是吕秀娥和她的丈夫一直揪着我们江家二房不放,不仅处处针对,而且还想置我于死地。此事整个龙泉村的人都可以作证,大人尽可以去查。”
“哦?竟有这种事?”
县令大人很上道,马上朝外面问道:“可有龙泉村人来听审?”
“有有有,大人,我是我是!”公堂外举起了一只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