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底气十足,只因着手中握有余闵的把柄,便料定了他不敢造次。
然,却有一事在心,乃是不明的。
余闵平日里避她不及,如何今夜却风风火火的杀到小白楼来,更将她逮了个正着。
——除非,是有人告密。
可梁耀写来的那一封密信,无人看过,她更撕碎了、烧尽了,已然无影无踪。
不过,那封信自是经过了夏一杰之手的,却不应该是他。
夏一杰分明与她青梅竹马,情谊深厚……
思及此,萧子窈微微寒了寒心。
她侧过头去,又看一看沈要。
倘若揪着细的说,沈要也是碰过那封信的。
便是那捡拾碎纸之时。
那厢,萧子窈正细想着,余闵却是一反常态,态度强硬的走上前来。
“六小姐,这你就不懂了罢!”
余闵冷笑一声,“你是帅府里还未出阁的姑娘,我是你姐夫,自然要看护好你。万一有些人心怀鬼胎,诱骗着你失了清白,那该如何是好……”
此话意有所指,萧子窈心中便愈发的笃定起来。
有人背叛了她。
也许是夏一杰,也许是沈要。
可一旦有了定数,反倒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只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只在余闵此人。
萧子窈于是大大方方的转向他去。
“二姐夫说得倒是好听,可做事却不客气!大半夜带着外男跑进我的院子里,又是安的什么居心!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我根本是百口莫辩的!”
“……更何况,二姐夫难得回府一趟,这会儿不去仔细照顾着我二姐,却赶着关心到我的头上!莫不是……”
萧子窈刹住了嘴,恶狠狠的瞪着余闵。
有些话,明面上说不得,乃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她故意不说,余闵更不敢说。
可余闵一介文官,嘴皮子功夫亦然了得,岂是萧子窈轻易辩得过的。
却见他脸色微变,随后眼珠子一转,竟是盯住了沈要。
“六小姐别气,姐夫只是听说这新来的护卫与你走得太近,这才担心得紧!”
他指尖一点,旋即转向沈要喝道,“沈要!你觊觎六小姐,在场之人有目共睹!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竟是拿沈要护着她摔倒一事做起了文章!
方才,萧子窈从高处跌落,沈要为护她周全,的确是紧抱着她的。
这一幕,落在有心之人的眼中,本就适宜用来栽赃污蔑。
只要添油加醋的说上两句,什么越俎代庖、浪荡轻薄,总有冠得上的罪名。
这一步棋,当真是将萧子窈逼入了绝地!
倘若要为沈要脱罪,必要招出自己夜半翻墙的打算;
倘若沉默不言,沈要便是罪无可辩,必要遭受皮肉之苦。
萧子窈咬一咬牙,心中却是一动。
既然余闵执意要拿沈要开刀,那背叛之人,便不会是他了……
思及此,萧子窈骤然松了一气。
于是一步挡在沈要的身前,势必要保下他来。
“二姐夫,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别为难他一个小小的护卫。”
余闵听罢,果然反唇相讥,大放厥词。
“怎么,六小姐难道当真受了他的诱骗,竟还心疼起来了!方才沈要抱你抱得那样紧,手也放在你的腰上,我们可是都看到了!”
“大帅选沈要做护卫,军营里帅府中,一共发他两份工资!他理应事事仔细,恪守本分!可他却对六小姐图谋不轨!”
“今夜幸亏是被我瞧见了,非要赏他几鞭子不可!不然六小姐失了清白,以后便再也嫁不出去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放肆!”
萧子窈愈听愈怒,终是忍无可忍,当即吼道,“沈要是我的人!你们谁敢动他!”
萧子窈平日里嚣张跋扈,却从未有过如此的震怒,此番眼神森冷,直震得余闵退了几步。
“你……!?六小姐莫要以为,但凡仗着大帅对你的宠爱,就可以目无尊卑长幼了!我可是你的亲姐夫!”
萧子窈不屑。
“余闵,你吃的住的、身后跟着的人、军营里当着的差,哪一样不是我萧家给你的!若不是我二姐肯瞧你一眼,你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此言一出,余闵果然气得发抖。
他的出身很低,入赘也算不得光彩,自从入了军营,人人铁骨铁腕,便更显出他的卑微来。
旁人面上唤他一声余秘书,私底下,还不知是怎样戳他的脊梁骨呢!
这个年头,总是女人依附男人而活,可他余闵,却是正好相反的。
没了萧从月,他余闵什么也不是;跟着萧从月,却也没有一样东西是他的。
财富与地位不是,家世与子嗣更不是。
故而余闵最恨与萧从月行房,唯恐她有了身子,生下来的孩子要跟着她姓萧。
倘若当真到了那般田地,那他剩下的那点儿卑微的、男人的尊严,当真是要烂得稀碎了。
余闵面色铁青,语无伦次。
“六小姐,这大不敬的话可是你说的!”
萧子窈道:“是我说的,如何?”
“就为了这么个下人!”
“沈要不是下人!他是我萧子窈的人!”
萧子窈此话,掷地有声。
那厢,默了许久的沈要,兀的亮起了眸子。
方才,他原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嘴的,余闵既要罚他,那他便甘愿受罚。
一切,只为萧子窈平安无事。
谁知,却是他意欲领罚之时,萧子窈竟义无反顾的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样明目张胆的偏袒,几乎要让他欣喜若狂。
“既然六小姐如此的不明事理、不知好歹,那我只好禀告大帅了!”
余闵说罢,却见萧子窈不甘示弱道:“你尽管试试看!正好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同爹爹说!”
“——你!?”
夜风萧萧,冷雪瑟瑟,萧子窈便是如此与余闵不让分毫的对峙着。
直到,院外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