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如此申冤
作者:裳星河   女穿男:农家子的科举青云路最新章节     
    “爷爷!放开我爷爷!”
    “去你的!”
    “呜呜呜,娘,咱家粮食被抢走了!”
    “我苦命的儿啊!”
    一时间,村落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嚎声,让人闻之心碎。
    “这是什么声音?怎么了?”
    秦扶清骑着马,一马当先,身后还跟着睢县的一些读书人。
    圈在客栈久了,他今日突然找借口说要去城外游玩一番,便带着一群读书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有些文人不会骑马,坐在马车上也要同来。
    秦扶清身穿大氅,在阴寒的天气里不算太冷。
    “吁!”勒紧缰绳,马儿在众人前面慢慢踱步,秦扶清随意问身旁跟着的睢县文人道:“可是谁家办丧事了?”
    那些文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些可能知道的,又不敢确定,只劝着道:“天寒地冻,常有人熬不过冬天,真是丧气,咱们赶紧离开吧!”
    秦扶清哈哈大笑,闻言反倒驾马超前走去,“不知死,焉知生?不知睢县的丧事可和我们县的习俗有所不同?”
    竟是一副非去看热闹不可的态度。
    殷杰一挑眉头,紧跟其后。自然知道这是秦扶清早就准备好的。他们提前收到消息,知道李家拿卖粮人无法,便从老百姓身上入手,光天白日的,他们连脸都不要了,居然派人登门抢粮,十足的恶霸行为。
    “秦兄,秦兄,还是不要超前走了吧!”
    睢县读书人叫他不住,只能匆忙跟上。
    破败的村落口,秦扶清端坐在马背上,脸色阴沉,一双眸子黑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遥遥望向村落,只见十几个人穿着同样的仆人装扮,正在百姓家中打砸抢,抢来的粮食倒入粮袋,放到车上,若是有人阻拦,他们便用脚踹,用鞭子抽打,不分男女老幼。
    离他最近的地方,这户人家家里的米缸被人砸碎,搬到屋外,粮食散落一地,被人踩到泥土里,一个老人家跪在地上拾捡,好不容易捡起一捧子,又被人粗暴地抢走,一脚踹倒。
    “爷爷!”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扑过去护住爷爷,用仇恨的目光看着那打人的仆从,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想必现在早已血流成河了。
    这样仇恨的眼神,竟然出现在天真懵懂的孩童身上。
    “你们看他。”
    众人停留在秦扶清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此情此景,也看见了男孩眼里的恨,不由得心神一震。
    “你们看到了什么?”
    秦扶清回头望去,打量的目光一一落在人身上。
    这些自诩要为睢县争口气的读书人,在他探究的眼神下纷纷败下阵来。
    脸皮子像是有火烧一样。
    有些人还在嘴硬:“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人在睢县,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殷杰皱眉问道。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诸位同窗,你们可有做到?”
    被殷杰这么一说,大家又都臊红了脸。
    文人之中有个姓赵的,他家中在睢县有些地位,平日里出门总被人尊称一声赵公子。
    他让自己的仆从叫停李家仆从,赶紧上前询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无故殴打百姓!?”
    “你是谁!竟然敢管我李家的好事?”
    赵家仆从连忙回头示意,那些恶仆才注意到,村里竟然来了一些读书人。
    单看他们的打扮,李家恶仆就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不能像对付百姓一样多付他们。
    只能瞎扯几句胡话,叫赵家仆从过去回话。
    “少爷,他们都是李家的人,村里的百姓抢了李家的粮食,他们这是来讨要来了。”
    “原来这村里都是些贼匪?难怪如此!”赵公子松了口气,连忙对秦扶清解释道:“秦兄,你误会了,这是李家人在对付贼匪呢,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免得刀剑无眼,伤着咱们啊!”
    “对,我知道城里有个好去处,要不咱们一起去喝喝酒,听听曲,吟诗作对还有美人作陪,岂不美哉?”
    秦扶清冷笑出声,“你们看是我像傻子,还是我会蠢到相信一些傻子的话呢?”
    “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些人!”
    秦扶清厉声喝道,跳下马来,他三步并做两步,把被推倒在地的老人家扶起来,“你们看他的手,虎口手心只有农具磨出来的茧子,丝毫不见练家子的训练痕迹,他白发苍苍,腰也直不起来,这孩子,有十岁吗?”
    “看着他们,你告诉我,这些都是贼匪?”
    “倘若你们无眼,那也有嘴,可以去问,有耳朵,可以去听!你们问了吗?听了吗?只听伤人者的一面之词,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就把它当做现实,你们也配读圣贤书,也配图谋青云,想做父母官的那一天吗?”
    秦扶清咄咄逼人,语气一句比一句严厉,直接把众人不想承认的现实摆在面前。
    这些读书人,根底实在太软弱了。
    他们读了十几年圣贤书,还没学会怎么为人,就想着如何做官。
    官子上下两个口,吃拿卡要,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别问。
    这些官场隐形规则,他们倒是玩的挺溜。
    众人被他说的抬不起头来,倘若说秦扶清用才华打压他们,他们还能硬着脖子说句不服气,可现在眼睁睁的事实摆在面前,叫他们这些面皮薄的人如何狡辩?
    “大人!您肯定是个当官的吧!求求你救救我们!”
    “老人家,你快起来,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我来替你做主!”
    被推倒的老人家听到秦扶清的慷慨之词就像是看见救星了一样,扑通跪在地上,抱着秦扶清的腿不肯撒手,还没诉苦呢,一张嘴就老泪纵横,哭的说不出话来。
    关键时候,那个男孩表现出来惊人的冷静,他口齿清晰地道:“大人,事情并非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们不是贼匪,也没有抢李家的粮食!村里人的粮食是找别人买的,李家让我们只能买他们的粮食,可他们的粮食一斗就要三百多文钱,我们早已经没钱买粮食了!好不容易有人卖便宜粮食,他们却不许我们买,买了还要抢走!”
    众人听罢,心虚地对视。
    赵公子问道:“那你们为何不去别处买粮,难道城里就没便宜粮食可卖了吗?”
    “谁肯好心卖给我们?城里的粮食卖的都贵,还只许我们买李家的粮食!”
    “这不对吧,你这黄口小儿莫不是在骗人,我们住在城中,倘若真有这样的事,怎么不曾听人说起过?”
    “你不该问我,就像这位大人说的一样,你用自己的嘴去问了吗?去听了吗?”男孩仗着秦扶清在身边,大胆而愤怒地向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发出灵魂质疑。
    “这……”
    读书人们哑口无言。
    “停下,你们都别抢了,快停下!”
    周霆叫停李家人的动作,那些,下人迟疑地看着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管事,怎么办?”
    “先等等,我去问问情况。”
    李管事作为领头人,向前一步,对读书人们作揖道:“各位贵人,有何贵干?”
    “你们是在抢百姓的粮食,还问我有何贵干,谁让你们抢粮的?”
    周霆人高马大,站在李管事前高声询问,直吓得人胆寒。
    李管事支支吾吾,“我们老爷,这是我们李家的家事,贵人不该问的。”
    “家事?无辜百姓被抢,你说是李家的家事?这些百姓是卖身给李家为奴了?”
    “并没有。”
    “那他们是欠你们钱了?”
    “这,可能吧。”
    “不可能!我们根本不欠李家的钱!”
    “就是!我们租李家的地,收不出来庄稼还要给李家交租子!一分租子都不能少!少了就要把家里女人抵去做牛做马!”
    李管事被村里百姓的声援弄的满头大汗,恨不得捂住这些人的嘴。
    可他只有一双手,怎么能捂住芸芸众口呢。
    “既然百姓不欠你们租,也不是你们李家卖身仆从,那他们就是陛下的子民,陛下的子民被抢,应该是陛下的家事,你刚才说这是李家的家事,今科解元也不该管?可敢再说一遍?”
    秦扶清身边跟着四个人。
    一个是他的仆从。
    其余三人是他的朋友。
    睢县的读书人都知道。
    殷杰也是举人。
    另外两人只是秀才,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众人都有些瞧不起他俩,想着秦扶清这是来专门找事,请俩保镖护身呢。
    谁知道周霆这一连串的发问,直叫人头皮发麻,一直麻到尾椎骨。
    李家管事被问的一脸懵逼,怎么和陛下扯上关系了。这和皇帝有什么关系啊!
    他刚想狡辩,赵公子就喝住他,“还不住嘴!你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抢百姓的东西!还不赶紧走人!”
    走人?李管事恨不得揍人,老爷安排的活他没干成,正在气头上的老爷不得要他半条命啊!
    “可是……”
    “别可是了,快滚!不然我们就要报官了!”
    眼看着这些读书人多管闲事,李管事实在不想惹麻烦,只好带着下人匆忙离去,被抢的粮食留在村里,那些百姓如获至宝一般,把各自的粮食搬回家中。
    “哼,不愧是睢县,一个小小商户的奴仆,都敢和陛下相提并论,视国事为家事。”秦扶清再次冷笑,惊得众人心中又是一惊。
    “方才你们看见这孩童的目光,我问你们看见了什么,现在你们告诉我,百姓为国之根基,士农工商,农排第二,天下是士人多,还是农人多?”
    “自然是农人多。”
    不然士人地位也不会有那么高。
    “一个农民眼睛里的仇恨,你们看不见,十个呢,百个呢,倘若有一日,天下千千万万的农民眼中爆发出愤恨的火,到那时,又会怎么样呢?”
    秦扶清眺望远方,略带惆怅地轻声问出这句话。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道理都懂,可又有谁能做到呢。
    在场众人,都陷入了安静。
    读书人在想什么,秦扶清大概知道,可那个冷静的男孩在想什么,秦扶清不知道。
    他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几口人?可愿随我读书,做我的学生?”
    男孩眼里爆发出极大的惊喜,就像是走在路上捡到一块金子似的。
    他跪在地上,大声道:“我叫乔磊,我愿意跟着大人,可是……大人能等我吗?”
    “你可知我是谁?我要收你做学生,将来再也不会有人像今日这般欺负你,我为什么要等你?”
    众人看向乔磊,眼神里不仅是审视了,还有些羡慕,这小孩,居然被一个举人收做学生,他可知什么叫学生?
    秦扶清说的话很狂,可没人回质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我,我也想做大人的学生,可我还有爷爷,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我要给他养老送终!”乔磊心有不甘地说出这句话,似乎在天人交战。
    秦扶清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乔磊的爷爷急忙要跪,生怕孙子因为他耽搁了大好前程。
    秦行拉住他,秦扶清道:“谅你有这份孝心,做我的学生,若是没有良心可不行。你们爷孙二人收拾收拾东西,到城里文汇楼找我吧。”
    秦扶清留下秦行,让他在村里看着乔磊爷孙俩,顺便盯着村里,谨防李家人去而复返。
    他带着一行人回到城中,没有任何耽搁,秦扶清来到县衙外,敲响鸣冤鼓。
    “咚!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的鼓点如同雷震,惊醒半个睢县。
    “谁在敲鼓?”
    睢县的鼓落了一层灰,不知上次有人敲响时,是什么时候。
    秦扶清站在凛冽寒风中,有人打开衙门大门,愤怒道:“何人敲鼓鸣冤!难道不知县衙的规矩吗?”
    “是我击鼓,请问县衙的规矩是什么?”
    衙吏不识秦扶清,上下打量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敲响鸣冤鼓,就要先受二十大板!若是不想挨打,就要掏钱赎买!”
    睢县文人闻言,不由得捂住眼睛。
    有人悄悄从人群中隐去身影,直奔唐珂家中而去。
    “唐兄,唐兄,大事不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