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随离开后,京都大乱。
一夜间两大世家接连遭受歹人行凶,一个庆国公府小国公,一个太后亲侄三公主驸马,
一夜间京都最风流最淫荡的两个男人双双被人一刀行了割势礼。
如这般天大的丑事有脸的世家自然敲碎了牙说死止于深宅内院里,
两家府内更是下了死令,若谁敢将此事泄露出去必死无疑。
凶手如此嚣张目无王法,世族当然也咽不下这口恶气,该报官的还是报官,
只是两家口径出奇的一致,均对外宣称有歹徒入府行凶伤人,目的为了劫财,
魏驸马和顾小公爷与歹徒奋勇搏斗中被歹徒用利器重伤卧床不起。
但凡走了官府这条明路,势必一应流程都要走到。
但迫于魏家的压力京兆府的人并没敢登门入府取证盘查,
魏顾两家派了府中极为亲信的掌家管事前去府衙提交证供,
他们真假参半的大概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以及对歹徒外貌特征的印象,
至于武功路数什么的他们不是习武之人自然也说不出个四五六,只说对方行凶用的是菜刀。
京兆府的人吓得满头大汗,
若是伤了两个普通老百姓还好说,毕竟缉拿凶手这一块快慢皆在于他们自己的心情。
可如今出事的是天潢贵胄,同一天就伤了两家,
京兆府就算再多长几个脑袋也不够怠慢的,想必凶手落网之前他们是不会有好日子了。
京兆府尹温丘找来了巡防营统领谭清和以及禁军统领方鲁前来共同商议。
明了人都明白魏家和顾在某些事上并没有如实交代。
就好比两人勇斗歹徒导致重伤一事上,
这样的说辞当真是将所有人都当傻子看待了,
那两平日里因纵欲过度走路都会腿软的主儿哪有什么资本和手持菜刀的悍匪比划一番。
尽管他们始终不肯让两位当事人朝面细说详情,
可毕竟此事体大,
涉及世家权贵乃至皇城的安全问题,
不仅其他世家因惶恐祸及己身而给了三大京都防卫系统不小的压力,
就连睿宣帝都亲自下令要将此事严查到底。
无论如何必要揪出胆大妄为藐视皇室的歹人,这人十恶不赦,这贼人胆大包天。
魏夫人自打上次瘟毒之事身体亏损严重便一病不起。
她膝下唯有魏言一个儿子,打小就宝贝,再加上太后在背后撑腰,魏言全然是按照废物那般长大的,但凡他所想的就要去做,反正擦屁股的人有的事,他倒是全然一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龌蹉心理。
魏夫人听闻噩耗,直接哭瘫了过去。
魏言虽娶了三公主 ,却多年来无出,
庶女倒是有俩,只可惜这嫡子嫡子没有庶子庶子也没有一个。
如今可倒好,传宗接代的家伙都让人一窝端了,人也彻底废了。
“去…给我查,到底谁与我魏府有如此深仇大恨,给我查,抓到此人我定要让他碎尸万段。”
魏夫人交代完此话便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
虽还留着一口气,却也只剩下这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罢了。
三公主如柠和贴身丫鬟青儿坐在大果紫檀圆桌前慌慌发呆了许久。
如柠先是大哭,珍珠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流成了线,
哭到痛心疾首之处趴在桌子上,整个头埋进臂弯里。
“公主,公主。”
青儿坐在一旁不停的揉着她的背满眼心疼的安抚道,
“公主莫哭,公主终于不用再面对那畜生了,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如柠猛然抬起头,泪眼星星的眼底骤然间收紧了肌肉变得狰狞狠戾了起来。
“是啊…该高兴!”
如柠擦了擦眼泪,袖帕轻柔举止优雅,那眼神里的狠和手上的柔十分不相称,说不出的怪异。
她笑,她仰天长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脖子以上一片窒息的红。
好似身体里的魔障冲破了禁锢彻底将她压抑多时的怨恨一卸而尽。
“公主,公主。”
青儿心疼不已,虽然早已咒骂过不下千遍万遍了,虽然魏驸马已得到了残酷的惩罚,
可无论何种报复带来的快感都无法弥补她们家公主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
一个如此阳光明媚的姑娘竟活活被那畜生逼成如此疯癫的模样,
他们魏氏该死,灭族亦不能解恨,
当然这其中包括太后那个老毒妇。
若不是她的好手笔,如柠此等才情卓然又蕙质兰心的公主怎可嫁给魏言这等猥琐下流 ,污秽满身的无耻之徒。
“好啊,到底是谁帮了我我这么大一个忙,当真是勇敢,做了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
如柠端起酒杯,依旧在笑,却眼角挂泪,
“来…我敬这位勇士一杯!
我愿这世间再多一些此等义勇之士,让大众少一些苦难!
我祝这位素未蒙面的英雄安然康健,长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柠一饮而尽,酒烈,灼热,从喉尖到心间,整个过程好似一辈子那样漫长,她的一辈子终究是脏得一塌糊涂,她的一辈子到底是毁得一干二净。
夜里,如柠胃痛难忍,她让青儿去炖些雪蛤给她吃。
青儿没多想,连忙去做。
那青翠玉碗盛满的雪蛤生生从青儿手中跌落至地面碎裂满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公主府一片大乱。
如柠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她为自己梳好了一面少女的妆容却涂了这辈子都不曾涂过的最艳丽的红唇。
她一手拿着青烛台,另一只手不停的挽起耳边的鬓发。
未出阁时母妃时常与她说,
女人温婉才会遭夫家怜惜,就算她是公主也不可骄纵跋扈,要如蜿蜒不息的小河,懂得怀柔以容。
少女时期对爱情的憧憬有多美好,现实对于如柠来说就有多残酷。
她点燃了拔步床上的纱幔。
这张床本应该是世间最缠绵最缱绻的地方,可它却是如柠的恶梦,
无数个夜晚的极尽羞辱,无日无夜的痛苦折磨,
如柠恨透了这个地方,
她看着猛窜的火势放声大笑,
那笑声在深夜里如魔鬼一般魂穿飘荡,
满是对世间的厌恶,满是对一切的诅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拧在房中转着圈,如火中狂蝶,肆意,妄为,孤注一掷,却又极度快乐。
她将所有瓷瓶全都打碎,那破碎的声音脆耳的好听。
她最喜欢画画和书法。
她将这些年自己觉得不错的作品一张一张点燃,黑色的烟灰好似自己被焚烧过后的骨灰,她感受不到疼痛,抓起一把,将它们扬撒在空中,连同自己一并被燃烧殆尽。
“魏言!”如柠歇斯底里的喊着,
“魏公公,哈哈哈,日后当你叫你魏公公!”
一想到这里如柠觉得浑身爽快,那已燃烧的肌肤竟毫无痛处。
“对不起了!”
褪去了疯魔如柠眼中沁水的模样是那样温柔。
她缓缓蹲下,轻轻的抚摸着桌角下五花大绑的两个小女孩的额头。
那两个小女孩嘴里塞着布条呜呜咽咽的拼死挣扎着直至脱了力,湿透了全身一脸的绝望。
“不要怪我狠心。”
如柠将她们抱在怀里。
她身上窜燃的烈火灼得那两个孩子疼痛难忍,她们想躲,却被如柠死死的扣住,无论如何也逃不开。
“做女子,太难了!”如柠只管自己喃喃自语,
“看吧,你们的父亲造的孽太多了他自己还不完都报应到你们头上了。”
“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父亲都做过什么吧,嗯…让我想想要怎么和你们说……”
“哦对了,
那十几个小姑娘差不多也就你们这么大吧,
你们的父亲把她们从她们父母身边偷走,抢走,掳走,
他想让她们成为男人玩乐的工具,
可惜了,
可惜她们都死了,
她们是被塞进粪桶内偷运入京的途中被活活闷死的,
你知道有多惨么,
就和你们现在一样,
无助绝望,喘不过气来,一点一点的等待死亡。”
如柠眼中失了神,除了燎燎火光再无其他。
不知那最后一滴眼泪是哭给谁的,那两个孩子?还是她自己葬送的人生?
“别怕,”如柠额头蹭了蹭那两个女孩。
“我带你们走,我带你们去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咱们重新开始 ,生而为猫狗,亦或是猪牛都可,只要不再为人,不再为女人怎么样都好!”
潜火队将火势扑灭的时候一切都已化为灰烬。
魏顾两家极力隐瞒的伤情也因如柠最后的控诉而昭然若揭,公之于众。
魏顾两家声名扫地,跌入深渊。
官兵大肆镇压沸起的舆论只为顾及当朝太后母家的声誉。
只可惜最难管的便是悠悠众口,
一个公主靠自焚换来的控诉实在过于震撼民心。
残害少女一事已被两家暗地里花了百万两黄金摆平,
没有人证和物证作为依据多少百姓情愿彻查也是无济于事。
这也正是为什么许安随知道这个消息却又拿不得它发作的原因,
本就仗着太后这座靠山又没有能敲死他们的证据,
只能换一个方式惩罚他们,用他们引以为傲的勾当击溃他们的自尊。
对于顾家许安随要做的是温水煮青蛙,看他们一点点的灭亡才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