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宜在府闷了自己月余。
终日心不在焉,恍恍惚惚。
门外一有动静,她便立刻找各种理由钻回屋子里,
平日最喜往外跑,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人也不似往日活泼。
太妃和春冉担忧不已。
以为她是被马惊了一直惊魂未定。
春冉亲手做了许多她爱吃的小点心,一遍一遍的送去她的房间,却发现她根本一点也吃不下。
“宜儿不怕,咱以后离马远一点,小心点就没事了。”
春冉将春宜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抚。
春宜却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痛恨自己的愚蠢,哭得万般委屈。
一闭眼,合欢的那张狰狞的脸就好似恶菩萨出现在她面前。
稍有松懈,那恶菩萨便会敲她的脑袋,
那脸上的笑是又诡异又恐怖,
那恶菩萨张着血盆大口咬住她的侧颈,
啃食她的肉,喝她的血,
最后,她变成了一具干尸,
任由那恶菩萨的摆布,
变成她手里万千恶鬼中的一员。
春宜猛然炸起,像脱水的鱼,猛烈的呼吸。
“公主,公主又做噩梦了。”
望月连忙端来安神茶,春宜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
“公主。”
门外小厮禀报。
春宜吓了一哆嗦,摔了茶碗,一头钻进了望月的怀里。
“有您的信。”
春宜更害怕了,
梦里的恶菩萨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她捞起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像个刚被布网逮捕的小兽,
全身颤抖着找不到出路。
“公主不怕,公主不怕哈。”
望月两头顾不上,拍了春宜几下又跑去开了门将那信件接下。
“公主,奴婢帮您看下吧。”
望月也怕,
一想到那日那些被毁掉的烂脸,
她好几日都没吃下去饭。
若真要走了官,春宜的罪名可就大了。
听说牢房里有半臂长的老鼠啃脚的。
荣王府的名声也被毁了,
会不会像魏家一样,也被抄了家呢。
望月先看的落款,
合欢二字像一道惊雷,正中她的天庭,险些将她劈成两半。
“是……是……是合欢公主。”
望月瞧了一眼春宜,
春宜抖得更厉害了。
望月一咬牙,豁出去了,
她一字一句的念完了信,
气得将信撕成了碎片慌忙间竟塞进了嘴里。
“我呸呸呸—”
望月连忙将碎纸吐了出来。
明家的这场宴会算是躲不掉了,
春宜万念俱灰,死的心都要有了。
翌日,阳光正好,
一月都未出门的春宜只觉得十分刺眼。
“不想去就不用去,我代表咱们王府去就行了。”
春宜摇摇头。
“兄长,明家的帖子单独下给了王府女眷一份。
母妃和阿姐都不去,
若我再不去,
定会让王府失了礼数的。”
楚昱恒眼前一亮,摸了摸春宜的额头,
“哎呦!咱们宜儿可真的长大啦。”
春宜上了马车,
一路颠颠簸簸的去了京郊草场。
明家设宴的场面堪比皇家隆重。
大片的草场被彩旗围在了中央,
马球场的四周一圈都是木板搭建的休息台,有七八凳台阶那么高,视野极为宽阔。
休息台外围有白色细丝布罩着,既通透,又遮阳。
每一户被邀请来的宾客均有一处这样的休息台。
软席,茶炉,酒炉,案几以及笔墨纸砚是应有尽有。
绿林旁边一处空地还设有十几个小帐篷专供贵妇们更换衣物所用。
二十几个炤台百十来个伺候餐食的下人在另外一头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可开交。
文氏以及她的一双儿女因许安怀的事不便出面。
许安随带着许可为下了马车,在下人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了镇国公府的位置。
落座的顺序也是极为有讲究的,
从上到下,爵位官位由高到低。
许安随瞥了一眼几个位置以外的合欢,
二人目光对视,火花四溅。
“贱人,早晚你要死在我的手里。”
“我六哥到死都觉得你无比厌恶,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许安随笑笑转过头来,品了口茶。
通儿扮成了随从,趁人不备悄然溜去了后方。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行礼问安。
明相挺直了脊背,这种世人皆匍匐脚下的感觉,他得意极了。
可好景不长,
方贵妃竟比皇后还来得晚些。
全身的珠翠配上拖地的大氅,
几十号随从伴其左右伺候跟前,那气势瞬间将皇后压得残渣不剩。
众人纷纷上前寒暄巴结讨好,
方贵妃得意的将儿子楚景辰拉至身前显摆。
一见到荣王,便迫不及待将楚景辰推至荣王身前。
“五弟啊,我这孩儿本是不想来的,
这不听说五弟你来了么,非要吵着要找五皇叔切磋武艺。”
方贵妃拂腰一转,
“辰儿啊,你五皇叔有的可不止一身武艺啊,
你五皇叔学富五车,是个实打实的才子。
你五皇叔若肯细心教导于你,那才是你的福气呢。”
楚昱恒脸上挂着笑,不语。
因其常年在外,还是第一次参加京都世家们的聚会。
很多平常不得以常见的那些世家子弟将楚昱恒围了起来各种嘘寒问暖。
老寒王来了。
一把推开了众人。
“走开走开你们这群讨厌鬼,
阿福是我的,
阿福我们走,
这里苍蝇太多了。”
“皇叔,皇叔你慢点…”
楚昱恒几乎是被老寒王扯着膀子拽走的。
楚昱恒趁机看了一眼许安随,
二人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
寒王妃索性就坐到了许安随的帐中,二人均是不拘小节的人,盘着腿,嗑起了瓜子。
寒王妃冲着春宜招招手,
“丫头,愣着干嘛呢,过来呀。”
春宜只感觉侧边有无数双不善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恍然间一转头,
方贵妃,合欢,还有方仙儿真的就在盯着她看,
春宜瞬间汗毛炸起,脊背阵阵发凉。
这几人的脸突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恶魔,
她们阴冷的冲着她笑,
吓死了,春宜真的要被吓死了。
“快过来呀。”
寒王妃有些生气,
春宜这才哦了一声,几度站不稳妥,
望月搀着她,这才勉强给了她支撑。
许安随扫视了一圈,
自己就像掉入了狼窝里的小白兔,
四周皆是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绿眸子。
寒王妃笑道,
“你啊,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你不知道你与荣王婚讯一出,尤其荣王下过聘礼以后,
满京城的小女娘多少都哭晕在了府中。
瞧瞧这帮人今日这般打扮,
呵,
庸脂俗粉,
她们根本不知荣王喜好,想讨好也不必把自己照着山鸡一般打扮吧。”
说话间寒王妃看了一眼方家,又看了一眼明家。
许安随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不止是鸿门宴,还是盘丝洞。
赶走了一个魏青儿,还有无数个猫儿狗儿的等着扑进荣王府呢。
许安随无奈摇头,
“荣王啊荣王,谁让你这般姿色过人的,又会招蜂又会引蝶,看不牢还真是不行啊。”
远在草场另一方的楚昱恒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何人念叨我,真是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