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离京都不远。
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一片半山坡。
远远望去,
漫山的红叶摇曳如火。
热情,奔放,
永留希望。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处较为平坦的草地上。
众人下车,
瞬间扑面而来的青草香气着实沁人心脾。
“今日阳光又好,风又适合。
不如咱们放风筝吧。”
春宜明明很高兴,
却因为是许安随的提议,硬要装作冷脸。
春冉摘下围帽,
贪婪的望着天空,用力的吮吸着大自然的气息。
这样好的日子,
她错过太多太多,
北鞍的风沙太大,又太冷,
铁笼里处处恶臭,
多少次她都想死,
却只因实在贪恋家乡这一片碧空如洗,苟延馋喘的活至今日。
楚昱恒将两只风筝放飞。
春冉和春宜牵着一只,
许安随和幻儿牵着一只。
楚昱恒和寒王以及寒王妃席地而坐,
下人们摆上小桌子,上面布满了应时的瓜果。
“小福吃葡萄。”
老寒王塞了一颗葡萄到楚昱恒的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颗。
“呸呸呸。”
老寒王即刻吐了出去,
“酸死了,酸死了。”
老寒王见楚昱恒又接连吃了几颗酸葡萄,浑然没在意。
楚昱恒神情幽远的望着远处的许安随,
他几度欲言又止,
被寒王妃一巴掌拍在背上,打趣道,
“眼睛都看直了,天天看还看不够啊。”
楚昱恒拨了一颗橘子塞进老寒王手中。
“皇叔竟还记得我吃东西吃不出味道,
他什么都不记得,却唯有关系我的事情记得牢牢的。”
寒王妃半仰着身体,尽可能的沐浴阳光。
“是啊,说来也奇怪,
你们叔侄俩不仅长得像,寒王年轻时候的性格也是和你一模一样啊。”
许是发现说漏嘴了,
寒王妃连忙坐直了身子,紧急找补。
“寒王和你父皇是兄弟,你看看燕王其实也有一点和寒王相似之处的。”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燕王兄了,也不知他在封地过得怎么样、”
寒王妃似有所无的笑了笑,
“你们兄弟几个,就属这个老四最滑头了。
北地看似苦寒,可人家有木夕草原啊。
水草肥美的草场,成群结队的牛羊,
我和寒王说了,
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就去北地走一遭,好好逛逛。”
“天下太平?”
楚昱恒转过眸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寒王妃。
“婶婶何故认为现在这天下不太平呢?”
寒王妃有些窘迫,讪讪的笑了笑。
“这不匡北还有一城尚在北鞍人手里么。
国土不完整,怎称得上太平。
你啊,少不了还要去征战的,
你一上战场,我和寒王的心就悬着,
将军何时卸铠甲,国之昌盛共荣之啊。”
“婶婶说得对。
眼下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份安逸。
谁,
都不行!”
二人举盏碰了一杯。
老寒王兴匆匆要加入,转眼间摘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小野花非要插在楚昱恒头上。
“我去看看她们。”
楚昱恒跑去了许安随身边。
幻儿识趣的退下。
楚昱恒拉着线快速的跑。
许安随紧跟在后面笑。
他们的风筝飞得又高又远,就快冲入云里。
“王爷,你说飞鸿飞天那日,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楚昱恒趁人不备吻了许安随的额头。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杀回匡北了,咱们在密云城中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到时候通通都要拿回来。”
不远处春宜一声尖叫。
“哎呀,线断了。”
燕子风筝盘旋着飘落至山间。
“还不快去把风筝捡回来。”
望月刚要动身。
许安随拉起春冉的手。
“我和阿姐正好去山腰处走走。你们去休息会,我们去去就来。”
春冉有些顿足,
许安随拍了拍她手背在她耳边轻声道,
“阿姐别怕,
有些事就算要断,最好也要当面讲清楚。”
春冉没办法了,
命人拿来了围帽戴在头上便与许安随一同去了。
山腰间宋音尘正站在一棵秋海棠树下,
一阵风吹过,
花瓣如星星雨点般飘落,
洒在他的头上,肩上,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个满腹诗情的少年,翩翩公子,最喜在树下吟诗作对,
每每读到一段好词,亦或是有感而发,
总要急匆匆的拉着春冉迫不及待与她分享。
他将花瓣别在她的耳后,
她一双玉手掸去他肩上的尘埃。
再见已如隔世,
人明明就还是那两个人,
却是天地之隔,海天永无接了。
“阿姐,想说的话大可好好说清楚。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我们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别怕,
勇敢一点。”
许安随朝着宋音尘点了点头。
宋音尘双手握紧,深深的鞠了一躬。
美娇娘因下了一窝的蛋,正在孵蛋,
倒是忙坏了磨牙那只傻雕,
又是照顾美娇娘,又是帮着楚昱恒传递消息。
许安随拆下信件。
谭清和那边来信了。
通儿带着几个高手乔装扮成歹毒在听雨楼内诈了一下,
听雨楼里藏着那些个北鞍高手像是地道里的老鼠,一个个露了头,与门外的禁军统领谭清和的军队撞到了一处。
听雨楼彻底被查抄,
一番激烈的追捕过后,有五人落网。
其中两人没看住,咬了藏在口中的毒囊当场死了。
剩下三人被拉去了大理寺。
眼下无论如何用刑,他们只一句话,就是不知道。
许安随刚将信装进怀里。
春冉便从远处失魂落魄的走来。
“小七,我们走吧。”
许安随没多问,
她尊重春冉的选择,
此次设计,也并非逼她做决断,只是想让两个人把该说的话当面说清楚。
结果很显然如许安随所料。
但好在经此一面春冉释怀了许多。
回府的路上,
楚昱恒又接到了另外一封密函。
谢云之在回京述职的路上被一伙武功高强的人暗杀。
楚昱恒的暗卫一路上暗中保护谢云之,
暗卫惊险中发现,
其中一个杀手正是听雨楼的阮余初,
他失误,掉落了面具,
他身受重伤,暗卫却还是拿他不得,一番苦战过后还是让他逃脱了。
楚昱恒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他不懂,
他实在不懂,
那个只知憨笑玩闹,却视他如命的皇叔,怎会是那个深藏不露的背后操纵之人。
他满脑子都是从小到大寒王夫妇是如何为他在太后面前据理力争打抱不平的。
其他皇子欺负他的时候,
是寒王将他抱在怀里,抓着泥巴回击那些顽劣的世家子弟。
寒王装疯卖傻了二十几年。
为什么啊?
他虽无权,可富贵无极,
他本可逍遥快活过着赛神仙的日子,
他到底为什么勾结北鞍,来搅弄大胜这一方风云啊?
直至入府,许安随都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
二人换了便装潜入大理寺。
挖心也好,抽骨也罢,
许安随必须要让听雨楼那几个细作开口。
她必须要让楚昱恒亲耳听到寒王夫妇是如何谋划的这一切,是如何残忍杀死了她两个师父。
她能留着寒王的命这么久,
只为等这一日。
等人赃并获,等他不可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