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把赵贵妃放在了慈母的位置上，没有一丝指责之意。
赵贵妃听得满意，“你明白本宫的苦心就好。”
苏隐月抚掌一笑，语气轻柔带着诱导，“母妃不妨想想，皇上现今中了毒无法处理政务，他为什么不让江在凌暂代，反而新提拔了几个顾命大臣？”
赵贵妃眼神一滞，顿时忆起前些日子担心三皇子暂理国事，方芷嫣趁机翻身的焦虑。
好在皇上没有让三皇子来。
当时她只觉庆幸，并未多想。现在苏隐月提起这个……
赵贵妃思维发散，想起这三十多年来，那些因各种罪名被皇上贬谪处死的文臣武将。
迟疑回答道：“皇上不让皇子理事，是怕大权旁落？”
“回答正确。”苏隐月打了个响指，“母妃要是参加科举，哪有状元什么事？”
赵贵妃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少来奉承本宫。”
苏隐月耸肩，“好好好，我不说了。”
赵贵妃笑容一僵，暗暗剜了她一眼，继续道：“祁国能医众多，迟早会解了皇上中的毒。”
“皇子暂代国事，就相当于宣告皇上已经选定储君。到那时，皇上再想从皇子手里收拢大权，就难了。”
苏隐月见她神色恍然，支着下巴问：“现在还觉得皇上会让你当皇后吗？”
赵贵妃沉默垂眸，答案已在心中。
倘若她真的成了皇后，御儿又恰好得胜归朝，手里有兵。
他们母子联合起来，足以架空皇上。
皇上不会允许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是我被皇后的尊贵迷了眼……”
赵贵妃扯了扯嘴角，抱着最后一丝期翼看向苏隐月，想要寻求肯定，“我放弃皇后之位，御儿是不是就能成为太子？”
苏隐月冷笑一声，“你在想屁吃。”
赵贵妃被她毫不留情的话语一刺，眼睛一瞪就要发怒，还没开口就被她接下来的话语生生按熄了火气。
“皇后和太子的位置是皇上驱使前朝后宫的最大底牌，怎么可能随便打出来？”
“我要是皇帝，一定会赶在江在御回朝之前算计你犯错，抓住你的把柄。”
“如此一来，江在御回朝是输是赢，主动权都在我手里。”
苏隐月凛然的神情让赵贵妃心惊，“他赢，我就扯出你犯错的事。他要是识趣，我收回虎符，再赏些金银。”
“要是不识趣，那就把他抢走虎符和你犯的错一起算。让你们去地府继续做母子。”
“他输，就更好办了！你们母子的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以后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话落，赵贵妃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相伴二十多年的枕边人会把事情做这么绝。
理智上又觉得苏隐月说得没错。
感情和理智赵贵妃脑中不断撕扯，让她身体晃了晃，表情渐渐染上悲伤。
如意不忍道：“王妃，你说得会不会太严重了……”
“那就折中一下，”苏隐月唇角微掀，“江在御得胜归来，母亲还是贵妃，他本人还是御王。”
如意脱口而出，“王爷忙活一场，岂不是什么都没得到？”
“话不能这么说，”苏隐月粲然一笑，“战场刀剑无眼，他可以得到一身伤啊。”
如意哽住。
两人谈话的功夫，赵贵妃回过神来，死死抓住苏隐月的手，急切道：“苏隐月，你能想到这些，一定有办法避免对不对？”
“我要当皇后，御儿也要当太子。你要是能办到，以后我都听你的！”
苏隐月无语，伸手把她脑袋转向窗户。
阳光洒在窗上，明晃晃一片。
“天还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
赵贵妃抿了抿嘴，不服气道：“你说皇上会算计我犯错，那本宫不犯错不就行了？”
苏隐月捏了捏眉心，“我要是没进宫，觊觎皇后之位就是你即将犯下的错。”
“再说，皇上有心算计，你逃得了？”
赵贵妃犹不死心，“皇上算计本宫犯错只是你的猜测，要是皇上偏偏属意本宫做皇后呢？”
苏隐月脸色冷了下来，她这么多话全都白说了。
“江普要真属意你，当初就不会以你病重的名义哄骗江在御回京，给他下蛊。”
“赵汐，你天真得让我发笑。”
赵贵妃面对面接受了她的讥笑，脸上有些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的。
“我今天进宫就是多管闲事。早朝以后会再有，你想当皇后，就让穆国公请封。”
言罢，苏隐月转身开门，大步离开。
赵贵妃坐在原位，就这样逆着夕阳目送她的背影一点点融进光里。
良久，如意小心翼翼上前，“娘娘，别哭了……”
赵贵妃抬手挡在眼前，一脸倔强，“本宫眼睛被阳光刺激了一下，才没有哭。”
如意等她整理好仪容，忧心忡忡问：“娘娘，还要奴婢给穆国公传信，让他在下一个早朝给娘娘请封吗？”
赵贵妃咬住下唇，直到咬出深深的齿痕才下定决心，“不必了。”
穆国公夫人虽是她的亲姨母，但她进宫以来，和姨母见面次数甚少，有些话姨母不好说得太直接。
姨母和姨父纵使看穿了皇上的心意，也有可能和她一样心存侥幸，想着万一姨父在早朝上为她请封皇后。
皇上顾忌在外御敌的御儿就同意了呢？
如意没想那么深远，见赵贵妃不再神伤，笑道：“娘娘，你晚膳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安排。”
这时，宫人一脸喜气地领着怀恩入殿。
“贵妃娘娘，皇上今晚来长信宫用膳。”
赵贵妃眼神闪了闪，让宫人赏了银子把他送走。
待怀恩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对如意道：“让小厨房做些皇上爱吃的菜。”
晚上，月明星稀。
用完晚膳的明德帝揽着赵贵妃倚在窗前赏月。
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汐儿，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朕有心让你执掌凤印管理六宫，你意下如何？”
赵贵妃心跳漏了一拍，出声试探，“凤印是皇后娘娘之物，臣妾若是应下，恐会受人诟病……”
“你的顾虑也有道理。”
明德帝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含笑的眼神暗示性十足，“既如此，汐儿可愿入主仁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