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五年当中,铁哥也不是没喝过五味杂陈的酒。
迟骋说话特早,比一般的娃都早。
也不爱哭,也不爱笑,小脸儿一板简直就是缩小号儿的迟铁,皮肤虽然不如他爹黑,但也是健康的麦色。
在他刚会说话没多久的时候,某天姚海棠带他去民宿,
正赶上后厨忙,她就拜托张凤霞看着迟骋一会儿。
张凤霞乐不得儿呢,她就没见过迟骋这么好看的娃。
别的娃都是乐意叫大人抱,不抱就爱哭。
这个年纪也正常啊,正是黏人的时候儿,但迟骋却相反,不乐意让人抱。
你一抱他,他就板起脸皱起眉,也不哭,就开始张牙舞爪地挣歪。
后头迟铁搁地里忙活完就去休息室找他家儿子,好叫张凤霞脱身,没想刚进去,正好碰见张凤霞逗迟骋,“管我叫啥?”
“你叫姨姥姥~姨姥姥~”
迟铁愣住,没敢打扰。
怎想这仨字儿对迟骋来说可能还稍微长了点儿,于是他皱紧小眉头憋了半天,只学出后头俩字儿:“姥姥!”
张凤霞一愣,顿时笑开花儿,抱着他摇摇晃晃,“行行行,姥姥也行。”
“都是你的姥姥,还有梁姥姥,于姥姥呐!”
小迟骋半天没言语,这回也没急着挣歪。
没等张凤霞醒悟他不爱抱,要把他放到榻上时,他突然又开了口,呀呀句:“奶奶!”
迟铁精悍身躯猝然僵住,眼眶酸胀滚烫。
直到张凤霞叫他,他才勉强回神。
那天晚上,迟铁少见地拎着好几瓶白的回了家。
等到夜里,姚海棠怕小床里的迟骋被吵醒,好悬没在被里捂昏过去。
无数次的纠缠索求已经足能让他们摸透彼此。
迟铁清楚姚老板如今越发能盛得住他,尽管会把枕巾一遍一遍地哭湿、却还能有劲在他背上抓出数不清的红印子。
偶尔赶上她忘记剪指甲,迟铁洗澡儿的时候不经意搓搓后颈,都能摸出血珠子。
所以在收到盛岩祥来信的这一晚,迟铁在跟姚海棠攥着手儿聊到深夜以后,也半点都没控制。
这场失控又疯狂的情事已经不光是皮肉之间的相触相贴,也是姚海棠独有的安慰跟宠溺、放纵与救赎。
他数不清多少次混着泪水、嘶哑着嗓子俯首去亲她,
明明到了后头,他才是那个占据上风的人,却像是卑微依赖到尘埃、放下所有的尊严和脸皮,只求她能疼疼他,哄哄他。
而姚老板也永远都会给他想要的。
她总是爽辣又热情地回应,
尽管身上凝脂般的皮肉都被汗水黏着,声儿也颤抖变哑,却仍然全无保留、没有半分矫情羞臊。
她与他交换呼吸,急促又饱含风情地喘息,鲜活柔韧的身子攀着他,缠绕着他,啃着他薄削的唇说:“咱们都如愿了,迟铁。”
“甭难受。”
“他们都不想看你难受,也都不是为了叫你难受才做出决定的。”
“我知道。”迟铁顶着满脸汗回应,生着茧的粗糙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捻揉她同样湿润的皮肉。
他将她死死嵌进怀抱,猩红着双眸嘶声喟叹,“挺好。”
“我们最后都为自己活了。”
……
转天直到中午,姚海棠才跟迟铁一道去了民宿。
刚一进去就正瞅见王忠汉逗迟骋,跟边儿上贱不嗖嗖地龇着个大牙乐,“诶,迟骋,昨儿你妈又把你塞我那儿去了你不生气啊?”
迟骋稳重又淡然,正拿抹布踩着个高凳擦姚老板淘来的另一个死贵的大花瓶。
闻此,他用稚嫩却隐约透着老成的声音回:“姚老板说了,我是她跟铁哥的意外。”
“我比不上铁哥,得明白自己的地位。”
“... ...不是,”王忠汉都听愣了,“你这也太随了吧,你真一点儿都不生气?你妈都说了不是最爱你你也不生气?”
迟骋擦完花瓶,将抹布叠四折,规矩又方正。
捧在手里下了高凳。
王忠汉急切又好奇地一个劲儿追问,迟骋终于有些无奈似地叹了口气,看向王忠汉。
他黑漆漆的眼隐约冒着精气儿,可亮。
极浅地笑了笑,“每回我妈叫我去你那儿睡,转天准得给我做八个菜。”
“平时她忙得很,不是忙店儿里就是忙黏糊我爸。”
“所以也挺好,反正也不是天天都不叫我回家。”
姚海棠在不远处听得眼儿都直了,过会儿恍然哈哈哈地笑开,她眼睫都泛起湿意,
一边颤悠一边捅咕迟铁,“诶你说他哈哈哈,他咋算的这么清啊?”
迟铁冷然道:“这不就是随了你么。”
“就是全随里头了,随你心眼儿多。”
“我看行,”姚海棠欣慰勾唇,“照这么看,咱家迟骋还不能卖苦大力,白瞎这脑子了。”
“那倒没啥。”迟铁语气平平,“他外头随我了,个头窜得高也壮实,你不让他干他也是有劲没处使。”
说完,他一指那花瓶,“没瞅给你那花瓶擦锃亮么。”
姚海棠一愣,瞅了一眼。
然后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还真是,都快赶上镜子了哈哈哈哈!”
他俩动静太大,赶着这两天民宿人不是太多,有好些告假的,迟骋马上就发现了。
他很淡然地捧着抹布走过来,步伐却比平时快了好些。
直至姚海棠跟前儿停下,仰头问:“今儿给我做八个菜吗?”
姚海棠蹲下照他脸上叭儿亲一口,笑得爽辣又温柔,“今儿给你做十个菜。”
“... ...”迟骋沉默一会儿,隐约皱起小眉头,“别了吧。”
姚海棠:“... ...为啥?”
迟骋坦言:“你一下儿对我太好我害怕,万许你今儿还叫我去王叔儿家睡呢。”
姚海棠噗嗤一声笑出来,乐得肚子都疼了,把他搂怀里说:“不会,不会。”
“哈哈哈,单纯加菜,不叫你去王叔家睡了。”
说完,姚海棠吊吊眉梢儿,“咋,想我俩?”
迟骋毫不犹豫,点点头,“想着呢。”
“想的我昨儿晚上做了好几个梦。”
“虽然我是你俩的意外,但还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不能分开太久。”
“心里容易不踏实。”
王忠汉彻底听傻眼了,搁迟铁身边儿一杵,摇头叹息:“你瞅瞅,你瞅瞅铁哥,”
“他这好听的小话儿是一套又一套啊,这要长大了咋了得?”
“这不得跟我姐似的招人儿?... ...别再成一祸害。”
姚海棠搂着迟骋当即扭脸儿反驳,“诶诶诶,说啥呢。”
“招人儿又不是错,不滥情不得了?”
“你看他妈,尽管这么风骚这么迷人不也是只爱他爹一个人么?”
“怎么就叫祸害了?”
迟铁微微颔首,哑嗓附和:“这话没错儿,祸害也不怕。”
“甭逮谁祸害谁、瞅准了一个人祸害就成。”
“... ...你们三口儿简直无敌了,真的。”王忠汉终于倒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