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因为一笔烂账的缘故，搞得我们七荤八素的，事情虽然在胡之菲的一通电话后解决了，但李驰帮胡之菲带货的积极性大大受损。一方面，卖服装本就不是他喜欢做的事，只当是酒吧拍卖后的一种过渡；另一方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敢再去陌生的地方拓市，他总觉得没有熟人引荐的生意风险太大。
    要再做砸一笔大单，就算胡之菲不在意，他自己脸上也挂不住。他本就是个好强的人。
    于是，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民宿的装修上头，也把创业的希望寄托在民宿生意上面。
    林浩在那段时间里曾打过我两通电话，一通是在我上课的时候，所以没接到，另一通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有些迟疑要不要接，没有等到接起，电话自己就挂断了。
    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也没准备好说什么似的。
    可当晚，我意外接到了李莉的电话。
    视频电话里，李莉穿着一身夏款的套装，像是在逛商场，我看看视频中的自己，已经是高领套头毛衫傍身了，一南一北，我们当真像两个季节似的。
    “李莉，你还好吗？”
    我看画面中的她，脸色红润，眉飞色舞，感觉自己应该是多此一问。
    “哎呀，无聊死了。人人都以为全职主妇最快乐，每天就是阔太太们的下午茶外加逛街买东西。”
    “那其实呢？”我揶揄了一句。
    李莉自嘲地笑笑：“也确实如此。”
    我们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我便肆无忌惮开了句玩笑：“所以，你是拿我消遣，逛街逛腻了想起我来？”
    “你看看，你说话越来越像我。说好的看破不说破呢？”李莉笑容不减，继续和我打趣，“都说干哪一行都是入行越久越圆滑，只有当老师这一行的，入行越久越刻薄。什么不给人面子的话都能从容往外说……”
    我半真半假地斜睨了她一眼：“有吗？”
    “你在看晚自习？”她像是才注意到我身后的背景，我此刻正趴在阳台上，就着身后的日光灯与李莉闲聊。
    “嗯。今天刚好轮到我。”
    “哦……你和老王合作得还行吧？”李莉关心了一句。
    “挺好的。王老师挺照顾我的。”我仍是这一句。
    “那就好……”李莉松了口气似的，又问了句，“之前她爱人不是出了点变故吗？现在那火锅店开出来了不？”
    “嗯……”我轻点了点头，“开了。刚开。在一个新落成的社区门口，我们之前刚去吃过。”
    “哦……开在那边，生意还行吧。”
    “还行。”
    “那就好。这年头生意不怎么好做。”李莉感慨了一句，“连老冯都这么说，说现在他们承建政府的工程，就算项目金额不大，那些分包商们却一个个都像是嗅着肉的狼似的，杀红了眼，一个比一个报价低。卷价格卷得他一个项目负责人看着都于心不忍。他整天就被那些人围着，软磨硬泡地在他办公室里坐着，老冯也为难啊，都是合作过的朋友，实在是不知该给哪个做。老冯这些天就为这事儿头疼呢。”
    “那你可得关心好老冯，可不能让他犯错误呢。”我认真提醒了一句。
    “他不敢。”李莉也认真回了我一句，“上回他包养小三的事在集团里走漏了点风声，现在上头抓违纪抓得紧，他也老实了许多，不敢再犯错误了。虽说在集团内部资历深，但这年头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稳坐在一个位置上一直干到退休。”
    “这么严重？国企也这样吗？”我心想，这一回的冬天来得可真猛。
    李莉努了努嘴：“我还听老冯说明年公司还要减薪，年薪一百万以上的减百分之二十，一百万到五十万区间的减百分之十，五十万以下的减百分之五。我们家老冯两百万年薪，明年就剩一百五了。”
    “你这话可不能让人听到，听着倒像是炫耀了。”我忍不住揶揄了一句，“还有好多人找不着工作呢。”
    李莉拍拍自己的嘴唇，有些抱歉地笑笑：“你说的是，是不该这么说。倒真像是何不食肉糜。我就是心疼之前为了让那小三离开老冯，一下子就给了她两百万。她说不定巴不得我找她谈。老冯收入也不算高，每个月能给她个三万五万就谢天谢地了，她才跟了老冯几个月，就一下子把好几年的羊毛薅尽，横竖干捞女这一行是不吃亏。”
    这话，我都不知该怎么接了，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我蓦然想到在王老师眼里，李莉也差不多算是捞女，可能唯一的差别就是一个只想找个短期饭票捞一笔，而李莉这种是绑定长期饭票，可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有时候，我也感到迷茫。一个女人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才不被谴责。
    如果找个没钱的男人，就会被骂做恋爱脑，如果找个有钱的男人，就会被骂爱慕虚荣，如果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而且又恰好相爱，才能被认可为真爱吗？
    于是，我发现，真爱只在偶像剧里才有。普通人的现实生活就像一块难啃的面包，你只能选择吃下它，或者忍着饥饿不吃。而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叹了口气：“李莉，不和你聊了，我要进去看晚自习了。”
    李莉说：“等等，让我看一下我的得意门生。”
    于是，我假装往前走了两步，对准了顾洁敏的方向，无意间却拍到顾洁敏正在给一旁的于洋传着纸条。
    我有些意外，忙把镜头再转回自己的方向。
    “嗯，挂了啊。”我慌忙要挂电话，“我要去忙了。”
    “等等。”李莉叫住我，“记得给林律师回个电话。”
    “嗯？”我迟疑了一下，缓缓说，“他打给过你？”
    李莉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当时我看到林律师的来电，可着实把我给吓了一跳。那时候老冯就在我身旁呢，我要是特意避开老冯接电话，他倒要怀疑我。但我也怕林律师在电话里突然说了些什么，让老冯听出来我之前对那小三干的事儿……”李莉后怕地摇了摇头，“还好他是找你。”
    “不过……”李莉忽然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司葭，他找你，怎么会打到我手机上呀。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没有。”我忽然结巴了一下，然后又努力镇定下来，“你想多了。我在上课没接到他的电话而已。”
    李莉识趣地结束了话题：“我元旦那几天会回上海，到时候我们约啊。”
    “诶，好。”
    挂完电话，我想了想，抬手给林浩回了个消息：我刚看到未接来电，你找我有事吗？
    林浩回的很快：有事。不过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我：我现在有晚自习。
    林浩：你还在学校吗？几点下课？
    我：九点。
    我本以为他只是想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九点出现在了校门口。
    “司葭。”他摇下了车窗。
    我硬着头皮，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
    “你找我有急事啊。”我讪笑道。不然，以林浩的脾性，应该不会问都不问就来我学校，万一碰上李驰呢，我突然想，这样李驰岂不是会误会？
    “是我唐突了。”林浩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只是我觉得这个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公事？”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林浩笑了：“我们之间有……私事吗？”
    被他这么一说，气氛陡然暧昧起来，我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脸，可又怕他眼神好，看出我脸红，又假装不在意地撇开话题：“谢谢你邀请我去你工作室，不过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从来没做着有关法律咨询的行业，我想就算只是当个秘书，也需要具备一定的法律知识吧。我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实在抱歉，害你特意跑这一趟。”
    林浩“啧”了一声，想必是失望。
    他劝我：“我并未对外挂招聘启事，成立工作室的事，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转头看向他。
    他又说：“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