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松对上一双双满含情绪的眼睛,仿佛几道惊雷响在耳边,身体僵硬,浑身都被卸了力。
这些人……
这些人,因他而死。
古松几乎要被铺天盖地而来的后悔和自责吞噬。
他下意识躲开那些黑气的目光。
分身察觉到古松的情绪变化,压低声音,幽幽道:“你怕什么?那些人因你而死啊,如果不是你创造出来我,他们不可能变成我的养料,助我强大至此。”
古松确实受到影响。
这一卸力,双腿弯下来,整个人后退几步,落了下乘。
能坚持到现在,他已用尽全力啊。
倒下前,古松死命抱住分身,决然地燃烧最后一丝本源之力。
他的身体突然被火光笼罩。
瞬间,火燃到分身本体。
这对分身而言是绝杀。
分身挣扎着痛嚎,声音传九霄。
“啊— —”
内心以为觉醒吞噬能力,能主宰寰宇的分身在这一刻才知道,什么叫痛。
他哀嚎着,咒骂着。
“古松,你不要命了!”
古松身体烧毁一半,说不出话。
“你要死你去死,别拉着我,你做了什么,快松开。”分身见他打定主意要拉自己去死,当然不乐意,挣扎着,想挣脱古松的束缚。
却徒劳。
就在这时,海面翻滚,又厚又高的海浪层层折叠着,咆哮而来。
章鱼兽人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对视一眼,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多时,伴随能席卷一切的海浪而来,一双黑如墨、深如海底峡谷的硕大眼睛出现。
这不明物一出现,海面瞬间平静下来。
隔着黑色海水,他看向岸边。
这时,古松的身体烧的只剩下胸腔以上,马上要彻底消失,分身在痛苦挣扎。
海边出现一个又一个坑。
不过,这会儿出现的坑,比之前要小上很多、浅上很多。
火还在烧。
古松的身体已经烧到肩膀,眼看着就要消失。
海里的神秘之物闭了闭眼,又睁开。
倏忽间。
海边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古松和分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沟里而去。
古松很快意识到,有很厉害的海底霸主在不远处,他没多挣扎,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顺着那力道走。
跌落深沟前,他回头,看一眼西区的方向。
那一眼,目光温柔又眷恋,仿佛揉碎了心底的所有爱意。
古松干裂的嘴唇微动。
在说着什么。
榕,如今我的模样苍老,你怕是认不出来了,已不是你爱的样子,忘了我吧。
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
下一瞬,他紧紧箍着分身,坠入深沟。
跌落的瞬间,说了声谢谢。
海里,神秘霸主听见这声谢,黑沉的眼睛闪过亮光,又很快归于平静。
他看着那道深沟。
不知过去多久,身躯某个部位化出一条巨大的手臂。
遒劲有力,充满力量,有种摧枯拉朽的气势。
手臂指向深沟。
顷刻间。
那道深沟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海浪再次翻涌,神秘强者跟着消失。
……
西区。
榕再次感觉心口收紧,然后心空出一片,像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倾泻而下,顺着她带着疤痕的脸流下。
她心痛到麻木,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古松……”
“古松出事了。”
“他又食言了,他骗我解开契约,说他自己能解决分身,让我等他,我信了,我真傻,我竟真的信了……”
榕觉得嗓子很疼,有锈钝的刀口在刮,口中尝到咸咸的血腥味。
听见她的呢喃,栾表情跟着僵硬,牙都要咬崩了:“古松真的出事了?”
“……他的气息,彻底消失了。”榕双眸充血,再也忍不住,大口地喷血。
然后不要命的砍杀小分身,斩断一截枝条,用宝库树洞里的丝网紧紧缠住。
妥善收好。
老桑眉头一皱,不赞同:“你要留下那一截?不妥。那是祸患,最好还是彻底销毁。”
“我会离开西区,不会影响到这里。”榕沉默着,很快又说。
她声音很低:“这是古松唯一留下的东西,我想留下。”
“对不起。”
老桑和老柳还没说话,栾开口了:“对不起什么,你没对不起谁!你是西区的一份子是没错,但是你也是你自己的。你可以随心做任何决定,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们几个异种共同生活成百上千年,是家人,是战友,是知己……
榕冰冷的心渐暖:“谢谢。”
栾发泄怒火地一直在暴打小分身,打完后,用火烧,用水淹,尝试各种办法弄他,给古松报仇。
他和古松说不上熟悉,但是,他们同为仅剩的异种,古松对栾来说也和亲人差不多,栾不是不难受的。
老桑:“别说离开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少了谁都不行。你想留就留,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驯化”他,如果可以,借助西区的生机,古松或许有复生的希望。”
榕苦笑。
复生的古松,还是古松吗?
他有他们共同作战的记忆吗?
他会亲昵的叫自己阿榕,耍赖要亲亲吗?
他会天天脑补、自我攻略,说服自己她很爱他吗?
……
不会的啊。
意识到这一点,榕胸腔仿佛被寒冷的冰填满,心如刀割。
她想古松活着啊。
……
西区防御内,黑藤慢悠悠地爬,终于到了离地面半米的位置。
一条藤冒出地面,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好浓郁的生机,黑藤冒出的尖尖险些变成嗜血的红,它忍住了。
注意到之前那道让它们惧怕的存在不在这里。
它嘶嘶摇晃。
底下的黑藤得到信号,嘭的冲出地面,如巨大的蛇竖起身体,吐着蛇信子,居高临下逗弄两个弱小的两脚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知知。
速度极快。
黑色的藤,冰冷的尖刺……
预言?
君桑桑瞳孔骤缩,下意识推开知知,自己迎向那根根黑藤。
“噗——”的一声,黑藤穿透她的身体。
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君桑桑的脸登时失去血色,嘴角流出血。
怕黑藤伤知知,她用双手死死抓住黑藤,手掌被尖刺划开,黑藤像尝到美味,大口吸着血。
君桑桑用最后的力气,仰天长啸,用君家特有的联系方式召唤君临。
做完一切,头耷拉下来,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