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姐姐！菡清姐姐！”
    还没等两人踏入学堂，早就落座的邓玉妆似是一直在等着二人，老远地从里面看到二人身影后，急忙跑出来与她们亲热地打着招呼。
    宋菡清、沈蒹霜两人看到邓玉妆也是一脸的宠溺，随后郑卿岑与李思缈也来到近前，四人虽相识不过几月光景，但彼此间早都有着相见恨晚的感觉。
    就连昨日刚刚与沈蒹霜熟络起来的李思缈，尽管之前只是与邓玉妆略微熟悉一些，可赏花宴后迅速的融入了她们这个小团体，刚刚沈蒹霜二人出现之前，与邓玉妆、郑卿岑二人可也是相谈甚欢呢。
    上京学府内分为男女两堂，分列两侧传道授业。
    适龄学子们八岁入学，女子们经六载学习，基本在及笄前就能学成毕业，而男子们则是要参加科考，有人甚至成了家后仍在学府内学习。
    只不过，虽不少人是上京内数一数二的世家子女，但学府内何曾少过身世显赫之人，自然那些人是少不了受人鄙夷的。
    此刻女子学堂内人都来齐了，众人都看着沈蒹霜等四人亲密的样子，有些人则不禁露出懊悔的眼神。
    毕竟沈蒹霜昨日成了长公主义女，更是要成为了郡主，这一层身份就压了她们所有人一头的。
    之前没有与她结识，现在再去刻意交好，哪怕有着真心，也落了下乘。
    而沈葭曦扫视了她们几眼，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赶忙低下头不再去看，似是要把自己彻底隐匿起来，只是无人知道的地方，她的双手在袖袍内紧紧攥着，却是没有一刻松开的。
    原本围着她的几人，特别是以郑梓岚为首的姐妹们此刻都坐于她的另一侧，哪怕没有出言讥讽，可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轻蔑，无一人上前与她说话，仿佛温度到沈葭曦身侧就陡然冷了不少。
    待沈蒹霜几人坐定，今日的夫子也来到了学堂内，正是负责传授；‘礼、乐’的杜夫子。
    杜夫子一入学堂内便四处扫视一番，眼神似是在刻意寻找着谁，随后在角落看到了沈葭曦，又赶忙正视所有人，若无其事的开始授课。
    而这一瞬的怪异被沈蒹霜察觉到了，毕竟今日沈葭曦的确乖巧的令人感到诧异，如果没有刻意安排，她没有理由来学府承受众人的冷言冷语。
    就像郑卿朝一样，今日根本没有出现，刚刚郑卿岑告知她，郑卿朝死活今日不肯来学府，不过说的更为真实些，是他自昨日失魂落魄地回府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屋门。
    沈蒹霜听后没有半分波澜，来与不来对自己来说并无区别，只不过他不出现，那他就能少受些嘲讽。
    沈蒹霜感受到杜夫子片刻的怪异后，短暂思索了一会也就不再去花费心思了，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安排好了，至于沈葭曦会有什么样的反击，相信都不会超过自己的预料。
    果然，杜夫子在讲述乐理不久后，突然对着沈净月发难：“沈净月！我的课上何时能容你安睡！不若你现下回府再去睡个足够吧！”
    沈净月的确刚才不小心打起了瞌睡，着实是昨日被长公主赶走后，回府后哭了一夜，今日本也不想来，但应是被母亲念叨了许久后才硬着头皮来了学府。
    没想到平日温文尔雅的杜夫子竟一反常态，这般的暴跳如雷。
    沈净月赶忙起身认错，配合着一夜无眠的苍白脸色，一时间倒也显得真诚了不少。
    “罢了！知晓你们昨日都在长公主殿下宴席上玩的太过尽兴，今日怕是没有多余的精神......”
    杜夫子变脸似翻书一般，刚才还疾言厉色的模样，转瞬就一脸理解的语气，安抚起沈净月起来。
    沈净月同样满脸不解，可也只好顺势赶忙坐下，心有余悸地随着众人听杜夫子还要说些什么。
    杜夫子仿佛突然记起什么令自己无比激动的事情：“对了！我听闻昨日沈葭曦在长公主宴上作了一舞，甚少惊艳，不少人都传着她一舞动上京，说是离朝虞姬在世都不为过啊......”
    这下沈蒹霜彻底明白了杜夫子的意图了，这是得了某些人的命令，在学府里为沈葭曦的名声正名，企图让她的形象不至于跌至谷底。
    沈葭曦赶忙起身，一脸恭敬：“夫子，学生只是略通此舞而已，万不可担夫子如此夸奖。”
    所有人一时间无言，虽想起昨日沈葭曦的舞姿确实不凡，可她的人品却也是不可恭维。
    杜夫子见在场众人没有半分言语，心中一凛，毕竟今早前来传令之人的身份差点让自己软了腿就起不来了。
    她心一横，继续开口：“你等莫不可存这样嫉妒心思，古言云：‘从技巧者需谦之，而学技者则亦谦之。’沈葭曦如此舞技，该是我上京学府之首才对！”
    可在场世家女子们没有一人附和，一时间杜夫子仿佛在唱独角戏，就连沈葭曦也不敢贸然应和，生怕更惹人非议。
    虽知道自己有着翻盘机会，也明白这杜夫子是受人安排，但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才是目前自己要做的，所以也就强忍着开口的冲动，继续低着头。
    “夫子有没见过她的舞，还称什么‘学府之首’......”
    就在这时，邓玉妆突然小声地嘟囔一句，打破了落针可闻的学堂气氛。
    杜夫子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开口，却没想到是一句顶撞自己的话语，当下脸色更加阴沉了下去：“邓玉妆，你这张口变来的习惯何时能改？”
    她不敢过多苛责当朝淑妃亲妹的邓玉妆，然后看向众人：“沈葭曦之舞连我都不曾知晓，相信那舞姿定是不同凡响，这般天资之人，怎不能称得学府之.......”
    杜夫子的话还没说完，邓玉妆又开了口：“离朝大舞司所创‘莲生香’之舞，取以‘风动莲生香’之意，舞动间似有凉风拂过，舞动间似有凉风拂过，莲香四溢，舞者身姿轻盈似风中芙蕖，方为绝妙。沈葭曦所舞虽有几分相似，但韵味不足，姿态亦欠火候，怎配与大舞司所创之经典相较，又何谈学府之首？”
    邓玉妆言辞犀利，毫不畏惧地直视杜夫子。
    杜夫子被邓玉妆这番话堵得面色涨红，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也是着实没想到邓玉妆竟如此了解此舞，甚至连其精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为何自己从来也没听过这‘莲生香’之舞的名字呢？难不成是这邓玉妆欺瞒自己？
    想到邓玉妆一直在舞艺一道上没有多么精进，于是，杜夫子再次有了几分底气：“邓玉妆，虽离朝之舞众多，可均距今良久，你言说的‘莲生香’更是为师闻所未闻，也不能凭你一言就让为师辱没了沈葭曦的才华吧。”
    沈蒹霜微微皱眉，没想到这杜夫子竟被收买至此，如此袒护沈葭曦。
    思及就算沈葭曦舞技受了夫子认可，亦或是让所有人都封其为‘学府之首’又如何？对自己的影响甚微。
    因此，她深知邓玉妆性情直爽，如此公然与夫子对抗，恐会惹来麻烦，于是她轻拉邓玉妆的衣袖，示意她暂且不要冲动。
    此时，一直未作声的宋菡清缓缓开口：“夫子，邓妹妹所言虽直白，但也不无道理。舞之一道，讲究的是形神兼备，意境深远。若仅凭几分形似便被捧至如此高位，恐难服众。况且，人品与技艺应并重，昨日之事，众人皆知，若因一支舞便将其过失尽皆抹去，于理不合。”
    宋菡清的声音沉稳而平静，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言语间吐露着无论如何，沈葭曦都不足以服众的意味。
    宋菡清开口附和后，其余人也纷纷开口，特别是对沈葭曦昨日行为十分不齿的几人，更是开口应和：“是啊，夫子。我们在此求学，不仅是学技艺，更是学做人。若善恶不分，只论才艺，那学府之风气将不复存在。”
    杜夫子没想到众人竟如此齐心反驳自己，心中愈发慌乱。
    她深知此事背后的复杂，若不能完成使命，自己恐怕也会陷入困境，只是没想到曾经熟知的学府气氛竟转换的如此之快，曾经沈葭曦可是受不少人追捧的。
    “你们…… 你们这是目无尊长！” 杜夫子试图以师长的威严压制众人。
    沈葭曦这时候眼含泪水，哽咽开口：“夫子，莫要再为学生开口了，这......这舞的确是学生偶然学的，也只是勤奋的结果而已。”
    听到沈葭曦这般说，杜夫子似是抓到什么契机，她深呼一口气，做最后的努力：“邓玉妆，就算你之言属实，但沈葭曦也是凭着自己的天资将这舞学透，才有那般的惊艳表现。”
    不得不说，杜夫子此言才算是有几分水平，的确可以服众。
    因为在舞艺上无任何天分之人，哪怕将世间最美舞谱给予她学习，也是无法将其舞出来的。
    杜夫子正满意地看着堂下闭口的众人，心里感叹这下可以交差了，毕竟经自己一言，沈葭曦舞技非凡之言论就算根深蒂固了。
    可没等她与沈葭曦窃喜多久，堂下突然又有了一个温婉声音传来：“此舞，我也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