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菀兮走出来时,天空忽然飘了些雪下来,虽不算大,但若落在身上,融化了到底好还是有些冷的,所幸秋澄让人备了伞。
萧汀晔精瘦有力的大手接过秋澄递过来的纸伞握在手中,就撑在自己和谈菀兮头顶,一步一步迁就着谈菀兮的步伐。
谈菀兮先上了车,马车内的火炉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突然的冷暖交替,谈菀兮便忍不住咳了一声,她打算留在马车上候着微荷,便看向萧汀晔,“你如果有事要忙,就先回去吧。”
萧汀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说了句,“好。”然后便下了马车,消失在雪中。
谈菀兮岁随手抓起桌上的书籍,斜靠在桌边仔细翻阅着。
忽而听到马车外传来微小的说话声,“怎么哭了?受欺负了?”
是微影的声音。
“没有,可能是方才被冷风吹久了,给冻得。”微荷摇摇头,随口扯谎。
谈菀兮推开车窗,素手撩起水蓝色的暖帘,正正就对上了微荷微红的眼眶。
微荷就站在车窗边,听到车里发出声响,就下意识抬头看去,却没想到正正撞进谈菀兮的眼中,她不免有些心虚地愣着。
谈菀兮也是微怔,但很快就放下帘子,声音清清冷冷地从马车上传出去,“上来。”
微荷愣了半响,都没反应过来,直至微荷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谈菀兮是在叫她。
微荷临上马车前,微雨不放心地拉着她,低声嘱咐道:“有什么话,如实同姑娘说便是了,切不可有所隐瞒。”
微荷点点头,上了马车。
察觉她上来,谈菀兮也没抬头,只随意地开口:“自己倒杯茶。”
微荷点头,倒了杯茶递到谈菀兮面前。
谈菀兮微微转眸,看着微微泛着热气的暖茶,有些好笑,抬头看了微荷一眼,只淡淡地说道:“你自己喝罢。”
姑娘的意思是,让她自己倒茶给自己喝的?是怕她冷着了?
微荷愣愣地想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暖意,端着暖暖和和的茶杯往怀中揣。
谈菀兮淡淡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轻叹道:“趁热喝,暖和了身子,也省得你身上的寒气冻着我了。”
微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才舍得小口抿着杯中的茶,温热的茶水从喉间缓缓流入腹中,暖得舒服地忍不住眯起眼睛。
微荷偷偷看了谈菀兮一眼后,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她赶忙低下头,不想让谈菀兮看到自己落泪的模样。
谈菀兮注意到微荷的异样,放下手中的书,轻轻地问道:“怎么了?”
微荷匆匆抹掉眼泪,摇头道:“奴婢没事,只是觉得姑娘人很好。”
谈菀兮没作声,只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出声问道:“你们两个吵架了?”
微荷看着谈菀兮,缓缓点了点头。
谈菀兮无意识地敲打着杯子,水杯中的纹路一下一下散开,一圈一圈过后,她才终于又开了口:“你们二人立场不同,总归是有这么一天的。你若是还想留住这份亲情,我可以让舅母将你调到杨姨娘院中做事。又或者让姑母重新为你寻一好的去处,这样也不会让你左右为难了。”
微荷双眼含泪,咬住嘴唇摇了摇头,“奴婢不去,奴婢和杨姨娘本就不是一路人,奴婢只愿跟在姑娘身边。”说罢,她又低头补充了一句,“求姑娘别赶我。”
谈菀兮淡淡喝了口茶,十分认真地道:“你要跟着我,便该要明白,将来会面临什么?许是将来,你的忠义不能两全。”
听她这般说,微荷眼眶微热,也稍稍安心了些,点头应道:“奴婢明白,但奴婢绝不会做背主之事,否则让我天诛地灭!”
谈菀兮点点头,到底没再说什么,扬声吩咐道:“去韦府。”
马夫应了一声,马车随即缓缓向前。
谈菀兮到韦家时,古旖诺不愿见,她便执意站在门口等着。
“姑娘,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天气冷,您在外边站这么久,怕是要着凉的。”
“我没事,再等等吧。”
谈菀兮自己心中有愧,自然也明白古旖诺心中于她有恨的,如若站在这儿能让古旖诺解气,那倒也无所谓的。
没一会儿,屋门便被人从里到外的打开了,丫鬟微雪走了出来,朝谈菀兮行了行礼,“表姑娘,小姐请您进去。”
自从古旖诺嫁人后,今日还是谈菀兮头一次再见到微雪了,心有疑惑,但到底没有深究,点点头走了进去。
古旖诺静静地躺在床上,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已经换了人。
进了屋后,谈菀兮上前几步,在古旖诺的床边站定,不过几日未见她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了,神情更是颓靡。
“阿姐……”谈菀兮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句,声音里满是心疼和哽咽。
“装模作样的做什么?”古旖诺靠在床头,无色的嘴唇扯出一抹冷笑,“你执意在外头站着,无非是想让别人看着心疼你。若是因此受了病,母亲怕是又要来苛责我了。”不知想到了什么,才抬眸看向谈菀兮,似笑非笑道:“对了,现在你还成了婚,想必你夫君也是会心疼的吧。”
“是我的不是,我不该……”
“你确实不该,你不该再来的,那日不是说了,再也不来了吗?”古旖诺眼圈微微泛红,声音隐隐还带着哭腔。
“阿姐,对不起……”“我那日不该赌气走的,怪我……”
“谈菀兮,你真不必再我这儿再装什么可怜样了。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再能抢走的了,我的父母,跟着我身边的侍女,现下都在你那儿了,你还装什么委屈?”
微雨微荷原先便是古旖诺身边的人,谈菀兮初从医仙谷回来时,叶氏见她身边没人照料,才拨到谈菀兮身边的。
她原以为是古旖诺同意的,却未想到,她竟是耿耿于怀了这么些时间。
似是看出了谈菀兮心里在想什么,古旖诺盯着她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们确实是我亲自送到你身边的,我原是想着我这样做,母亲能高看我一眼,能多分些宠爱给我,可她还是没有!明明我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她却将你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却将我当做草根!明明我才是她的女儿!”
听着古旖诺的一句句肺腑之言,谈菀兮怔怔地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来。
古旖诺静静地靠在床头,说完这些话后已是身心俱疲,便呆呆地坐在一言不发了。
谈菀兮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便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陪她,直到黄昏降临,古旖诺才开口:“时候不早了,你走吧。”
谈菀兮知她已经心死,怕也是不会原谅她了,便难过地说了一声保重,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