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兴德应了一声，接过收货条子，转身便去了财务部收钱。
    不到一个小时，他便回到了院子。
    初战告捷，耿兴德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再装了二十斤鸡蛋，余下的四十余条鱼装上了车，给东城最大的国营饭店送货。
    国营饭店的厨房对食材的要求极为严格，耿兴德送来的鲜鱼，大厨师亲自出来检查签收。
    当然，这货的品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每条鲜鱼都是活蹦乱跳的，身上的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鱼尾巴结实有力，把水桶甩得呯呯作响，每一条鱼的大小也差不多，极为匀称，都是上好的食材。
    大厨捏着几条鱼看了看，脑中已经想到了鲜鱼的一百种做法，不禁满意地哈哈一笑：“不错，这鱼的确可以，今天就四十条吧，我们看看效果，后天再送一回，如果顾客满意的话，我再让你追加。”
    耿兴德甩了甩脑袋，又仔细问了一回，听清楚他的话，不禁笑容一窒，神情顿时为难起来。
    “师傅，这些鱼全是山间捕捞的野生鱼，又要足够的大小，后天只怕保证不了。”
    “什么？供应不了你送什么鱼呀？”大厨房的眉头皱了皱。
    耿兴德苦笑道：“大师傅，当初我们跟采购说好的，一个星期送一回鱼，两百斤左右。”
    大师傅闻言摆了摆手：“行了，签了收条，去找财务部，不过，回去勤快点，多捕捞点鱼，一个星期才送一回，有什么用？”
    算了，先看着办吧，如果真的好卖，找采购想办法。
    大厨师才懒得跟一个送货的叫嚷。
    耿兴德连连道歉，收了条子，转身找财务部了。
    鸡蛋二毛八分，送了七十斤，一共十九块六毛，倒没扣什么三成。
    国营市场送了六十九条鱼，三百二十四斤，按一等鱼签收的条子，每斤六毛，一共收一百二十九块六毛。
    不过，大饭店那边就大方了，四十三条鱼，一百八十一斤，却是按特等鱼签收的，每斤七毛，收了一百二十六块七毛。
    耿兴德回到小院子，便把今天收的钱一一记录清楚，然后郑重地把钱分类，大团结一札札的绑好，放进一尺见方的木盒中。
    十块以内的零钱放在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江正柏要求的，其实，每天的收益，当然是存进银行的最好。
    问题是，现在经商还不合法，天天去存钱，不好解释这钱的来路。
    江正柏干脆让他找个盒子放好，自己藏好了，每个月对一次账，然后把钱交给他就好。
    耿兴德闻言便特意买了一个本子，几个小夹子，专门用于收藏收据和钱了。
    把东西一一填写清楚后，连本子带收据和钱，都放进了木盒里。
    把床底下的木箱子推开，在地面抠了抠，抠出一个拉环用力一拉，一块带着泥巴的铁板拉了起来，露出底下一个一尺深的洞里。
    木盒放进洞里，然后恢复原样，耿兴德这才放心地歇了歇。
    一大早起床到现在，就吃了两个杂面馒头，耿兴德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过，精神层面却是非常满足的。
    他知道这份工作，是几个老战友知道他的情况，特意给他安排的，活儿不多，工资不少，还有大把的休息时间。
    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松懈，而是应该把这份工作干好。
    仓库还有七八十斤鸡蛋，他知道附近有不少厂门口都摆起了小摊，他也打算去摆下摊子，把鸡蛋的价格往高里卖一点不？
    耿兴德过来的时候，江正柏不仅给他提前预支了二十块，还给他准备了口粮的。
    休息了一会，他从柜子里掏出一把米，三个大红薯，削皮煮红薯稀饭，又在院子外面的菜地随便摘了一把通菜炒了。
    其实，江正柏昨晚还跟他说，仓库里的鸡蛋随便吃，每天吃两个也不碍事，反正不值几个钱。
    不过，耿兴德虽然嘴里应得爽快，但心里却是决定，绝不贪这点小便宜的。
    即使是红薯稀饭配炒通菜，他也觉得很好了。
    午后休息了一会，大概四点过的时候，他背着一个竹筐的鸡蛋，骑着三轮车去了西城最大的机械厂外面。
    因为是周末，机械厂大部分的职工都没有加班，厂房外面的主干道上，下午三四点便聚集了很多小摊小贩，纷纷吆喝着叫卖小商品。
    乡下种的蔬菜，母鸡，鸡蛋，河里抓的鱼在这里摆摊，甚至还有卖粮食的。
    耿兴德背着一个小竹筐卖鸡蛋，挤在一群大娘身边，一边也不起眼。
    也不对，他的脸受了伤，从太阳穴至下颌处有一道至少两公分地伤疤，虽然伤口已经结痂，却令半边脸的肌肉有些扭曲，看着有点凶狠。
    不过，江正柏昨天给他准备了一打创可贴，让他出门的时候贴在伤疤上，别人只看到他脸上的创可贴，这可怖程度便淡化了不少。
    耿兴德蹲在路边卖鸡蛋的时候，来回的顾客没人把心思放在他脸上的，都蹲下问价钱去了。
    耿兴德不善言辞，再加上一只耳朵听力有点问题，所以与人交流的时候，特意偏了偏耳朵，让自己听得更准一些。
    但他不善言辞又木讷的样子，给人感觉老实，所以，摆摊没一会，就卖掉了两斤，赚了八毛。
    有了第一单，他的自信心更是高涨了一些，不到半个小时便把余下的八斤很快卖掉了，一共赚了四块钱。
    这个价格，比送往饭店和国营集市高多了，耿兴德觉得，他应该多跑几个厂门口。
    心中高兴，他特意寻上棉纱厂找江正柏，听说他最近非常忙，每个周末都要加班的。
    当然，周末加班也比平时上班早一些，下午五点一过，江正柏便推着自行车出来了。
    看到耿兴德，江正柏停下了自行车，关心地问：“今天怎么样？顺利吗？累不累？”
    “不累，上午送了两单，下午休息后还去摆了下摊卖鸡蛋，我想改天可以多带些鸡蛋出门……”
    耿兴德跟在他的身边，兴致勃勃地说起今天的经过，江正柏却听得大皱眉头。
    他停下了车辆，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你还去摆摊了?直接送饭店和集市就好了，何必费那个劲，你的腿受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