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憋屈又操蛋的世界
作者:万贯入我财   愿卿度朝暮,为君枕山河最新章节     
    帐中燃了一盏安神香,给外人临时安排的帐子比较小,只能摆下一张榻和一张方桌,不比主帅营帐来的宽敞舒适。
    “宋姐姐,你还好吗?”
    顾云珂掀开帘子弯腰入内,只见宋安语坐在矮榻边缘,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衣裳,屈膝用双臂抱着腿,埋头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然入神坐定一般。
    “小王妃,您怎么过来了。”宋安语从思绪中抽出魂儿,抬头朝着顾云珂露出了难得的笑脸,想起身道谢,“昨日之事,真得多谢您和王爷。”
    顾云珂连忙拦下她,坐在旁边的位置,“宋姐姐,你既是温兄的朋友,便是我和北枭的朋友。顺手的事情,不足挂齿。更何况,北枭也是有求于你的,不必内疚。”
    宋安语眼泛泪光,哽咽道:“还是要谢的,终究是小王妃您,带着我还有雁烬雁远离开了那个宛若地狱的鬼地方。庆幸的是,至少我在王爷那儿,还有能够和他洽谈筹码价值的条件。”
    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足够让她坚持下去,尽全力去为父平冤。
    顾云珂眼波盈盈,客气的笑道:“宋姐姐,你也别王妃王妃的叫我了,更何况现在我还没嫁给他呢!宋姐姐不如和我家中之人一样,叫我一声小九。”
    年轻的姑娘之间,敞开了心扉,展现了友好,那一层不熟悉的隔膜便会消散。
    “小九?你的闺名很好听。”宋安语和煦的笑了笑。
    “我生于九月九,家中三房表堂兄弟加起来,我是第九个孩子。”顾云珂同她谈起一些轻松之事,宋安语也随之放松了许多,表情不再那么的凄苦紧绷。
    说了不少体己话,宋安语逐渐敞开了话头,和顾云珂说起了雁烬雁远。
    “我想要替父平冤,和家中丫鬟换了衣裳,留在了益州城。没曾想却救了自己一命,可惜好景不长,我顺着线索进入了乾坤楼,这才是我噩梦的开始。”
    提起旧事,宋安语止不住的身子发颤。
    顾云珂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宋安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凉气。
    “一开始,我并不够格去接见客人,被分配去了后院洒扫洗衣。凡是进入了乾坤楼的少男少女,皆要经过特殊规训,才能接触那些客人,才能看到乾坤楼最真实的面貌。”
    “雁家兄弟,是被人贩子卖进楼里的,他们和我差不多时间进行规训。我脾气倔了些,不愿服从只能挨打挨饿。期间若非他们照应和求情,我怕是早就被鞭子责打的体无完肤,哪怕饿死了被丢去乱葬岗也没人会发现。”
    为了报仇,坚持到现在,属实不易。
    顾云珂表示理解:“难怪你冒着风险,也要一起将他们带出来。对了,军医说雁烬雁远体弱血虚,肤色也白的不像正常的健康男子,这又是什么情况?”
    宋安语愠怒的盯着地上某一点,一次次挤出牙缝:“早前,十六以下的少年和男娃,被卖入楼内,皆会被关在昏暗的地下赌坊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取血。”
    取血?
    顾云珂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他们取血做什么?血用在了何处?”
    宋安语呼吸变得紧张急促,缓和下来后摇了摇头:“抱歉,我试图去窥探他们的目的。可是我在楼里的排面太低下,不比那些头牌姑娘,能够打听到一些秘辛。小九,只要我知道的,基本全告诉你们了。”
    也对,倘若宋安语知道乾坤楼内的一切,那幕后之人也不会让她活到现在。
    “说起来,这次你最应该感谢的,其实不是我和北枭,而是温锦舟。是温兄特地写信,告知我们去探查消息时,务必把你救出来。”顾云珂转移了话题,半开玩笑道,“宋姐姐,你先前和温兄也有联络不是吗?怎么看上去倒像是彼此不熟一样。”
    既然要帮温锦舟,那就尽可能打听一些消息,尝试着帮这两人解开心结。
    当然,解铃人还需系铃人。
    此时,温锦舟肯定还在帐子外偷听,顾云珂随口一问,没指望宋安语彻底和她敞开心扉,诉说全部过往。
    “是,我是应该感谢他的。”
    宋安语黯然伤神,表情中没有昨日看到的疏离和埋怨,只有惹人怜惜的惆怅惘然。
    顾云珂没有接话,想听听宋安语还会不会继续说下去。
    沉默了片刻后,她主动开口:“我一点也不讨厌他,我讨厌的是我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伤害他罢了,现在的我,经过了那般浸淫,早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去面对他。说到底,是我不配了,与其徒增彼此烦恼,不如早早隔断一切……”
    女子命运多舛,从青楼楚馆内逃出来的女子,更是悲惨一生。
    顾云珂不认同宋安语这种说法,严肃的看着她:“宋姐姐,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世上男男女女,配与不配难道真是上天所定吗?不,是你的心决定的。”
    她指了指左心口。
    “同为女子,我想告诉你,肮脏的不是你,而是这个憋屈又操蛋的世界。”
    宋安语杏眸圆睁,虽然不懂什么叫作【操蛋的世界】,但这么一听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宋姐姐,昨晚你那样抗拒,没让那个男客碰你,除了衣衫凌乱之外,还有别的屈辱吗?”顾云珂斟酌着问道,末了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加上之前陪酒的那些客人,你让他们碰了吗?比如摇花床。”
    宋安语咬紧唇瓣,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负责给他们奏乐和唱曲子,摇花床有别的姑娘去做。昨夜是个意外,那个混账东西喝醉了酒,一个姑娘不够,还把心思打在了我的身上。”
    顾云珂松了口气,循序渐进的和她说:“所以,你还是很干净的啊,只是卖艺,又没有卖身,何来不干净的说法?凭什么又觉得你配不上温锦舟了呢?”
    宋安语红了眼眶:“一样的,他们碰了我的手,扯了我的衣裳,昨夜如果不是你们,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