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那黑亮的眼睛里依旧噙着迷惑,她看着灼染,试图要从灼染的神色中寻出一些算计。可是灼染的眼睛里只有真诚和坦然。
“贵嫔娘娘真的不会揭发嫔妾吗?”裴然不确定的问灼染。
灼染伸手为裴然整理着鬓前散乱的发丝,笑了笑:“你若与本宫交好,本宫就权当不知情。”
裴然沉默着,似在衡量其中的利弊。如今她有把柄捏在灼染手中,且灼染现在还是最受宠的贵嫔,皇帝还又那般信任她,她与她交恶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不如暂时放低姿态接近她,假装与她交好,在趁机将她弄死,替姑姑裴尽欢报仇……
裴然一番绸缪后,立时换了友好姿态,反握着灼染的手:“娘娘消去嫔妾脸上的伤势,嫔妾感激不尽,别说交好了,就是为娘娘当牛做马也愿意。”
灼染听了这番话很是受用,牵着裴然的手跽坐在案前,温柔的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只管当我的好妹妹。”
“嗯,日后姐姐有什么难处可告诉妹妹,妹妹定当为姐姐分忧。”裴然眨着晶亮的眸子,看起来无比诚恳。
“妹妹若真想为姐姐分忧,就替姐姐多陪陪圣上吧。圣上时常也念着妹妹呢,今日妹妹受伤,圣上定会来关雎宫看望妹妹。”
裴然听罢,眼底笑意更是加深,待灼染离开时,她一直将灼染送出了关雎宫。
裴然被蜜蜂蛰伤一事闹的人尽皆知,李聿自然也是知晓的,但是他却没有要去探望的打算,只命令夏仕白送些补品和消肿的药膏,之后便如往常一样去了长安宫。
翩然飞来的龙纹衣裾映入灼染的视线,李聿那深邃的轮廓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占尽她的眼帘,与她一身明红深衣交相辉映,缠绻一起。
灼染有些焦灼起来。
他今日应该去关雎宫探望被蜂蛰伤的裴然才是,为何又跑来长安宫了?
李聿习惯性的牵着她的手,朝殿内走去:“今晚就吃你上回做的拔丝蜜薯,这次为夫亲自做,对了,染儿上次说想吃鱼,那就再做一道糖醋桂花银鱼吧。”
灼染笑了笑,撒娇的偎在他怀中:“聿郎真好,事事都想着染儿。”
李聿将她揽入怀中,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宠溺中带着戏谑:“你夜里受累,应多吃些,还想吃什么,为夫给你做。”
灼染腮畔桃花盛开,一片红晕:“吃多了就变成胖子了,聿郎只要不折腾了,我就可以少吃些呢。”
“胖些好,有福气。”
“不要嘛,胖了就不好看啦。到时候肯定遭聿郎嫌弃。”灼染像个小媳妇一样抱怨着。
“傻瓜,为夫怎会嫌弃你呢?,今晚听你的,只赏月闲聊,不折腾。”李聿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灼染将他的手拿了来,环住自己的腰:“不如去关雎宫瞧瞧吧,丽妃妹妹听说被马蜂蛰伤了,聿郎好歹去看看她,她又年小,刚进宫没多久…”
她必须要让李聿去关雎宫,要不然她今日做的一切岂不白费?
李聿眼中的柔情一点点凝固,神色渐冷。
单独相处时,李聿次次都要将她代入到夷女身上,不喜谈论别人,就好像在做美梦时不喜旁人将他摇醒一样,无疑,她这样说,显然败坏了他的兴致。
“聿郎,染儿说错话了是吗?”灼染明知故问。
她就是故意要败坏他的兴致,好将他赶去关雎宫。
“染儿是不是厌烦了?”
李聿的眸带着一丝沉重的逼迫,看着她,久久凝视。
“怎么会?我巴不得日日和聿郎在一起,可聿郎贵为天子,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她们和我一样,也想和聿郎恩爱相随,我总不能一直将聿郎霸在此处,贪得无厌的获取专宠。”
李聿沉默片刻,说了一个好字便移驾去了关雎宫。
灼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转念又开始担忧起来。
李聿虽然去了关雎宫,但是这件事能不能促成还尚未可知。
如今也只能利用裴然来赌一把。
一整晚,灼染守着长意看着窗外的月光,难以入眠。
白日,她命福香在宫外寻来了一个马蜂窝,刻意将其挂放在御花园的垂杨柳上,马蜂窝内填满了马蜂,一旦嗅到花蜜的气息便一窝出动,最终导致裴然被蛰的满面浮肿。
灼染放马蜂窝的目的就是为了蛰伤裴然。
裴然想要复宠,便将身上喷满了招蜂引蝶的花香,在御花园搔首弄姿的跳舞,于是她便趁这个机会寻了马蜂蛰伤她,在好心去关雎宫给她送药,那消肿敷药兑了芙蓉花粉,只要李聿跟她贴面亲热,花粉就能通过密吻时成功进入李聿的口中…
也不知道今晚他们有没有亲热?
一想到李聿和别的妃嫔颠鸾倒凤,她又有些莫名的心烦。
过了好些天,李聿一直不曾来长安宫,倒是命尚寝局的宫人送来了彤史档案,上面清楚的记录了李聿召幸了哪些妃,翻了哪些嫔的绿头牌等等。显示他离开长安宫那晚宿在了关雎宫,之后便都是宣召妃嫔去望夷宫侍寝,一夜一个,有时候还两个,都不带重样的,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雨露均沾。
灼染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记档,心中有一瞬的不适,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合上彤史,递给了秦尚宫,道:“圣上若喜欢,可在御女苑那边多挑一些样貌出众的送去。”
秦尚宫拿着彤史应声而去。
到了第二日,彤史又准时准点的摆在她的眼前,上面赫然清晰的写了三个相同的名字:曹尔雅。
昨晚李聿连着宠幸了尔雅三次。
“昨儿个夜里曹采女承宠三次,一连迁升六级,得了一个从二品昭仪娘娘的封号,赐住芙蓉殿。”秦尚宫小心翼翼的道。
灼染闻言,各种思绪涌上心头,最终欣慰一笑。
尔雅承宠是好事,且还一夜得幸三次,荣迁昭仪,她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再也不用在御女苑虚度光阴了。
“去尚衣局扯几匹绸缎送去,御膳房那边也交代一下,给芙蓉殿多配些补品和膳食。”
“是。”秦尚宫没想到容贵嫔这样的大方。
她还以为容贵嫔看了这些承宠记录会醋意大发迁怒于她呢,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而命令她送彤史的圣上也想多了,容贵嫔根本就不是拈酸吃醋的人,更不像闵贵妃那样泼蛮任性。
“圣上龙体可还好?”灼染又问秦尚宫。
“回娘娘的话,圣上龙体无恙。”
灼染便没再问了,心里只纳闷,为何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郑鞅不是说那芙蓉花粉可麻痹人心吗?为何这段时日一直都是平静无波的?还是说,那晚在关雎宫时,李聿根本就没有与裴然温存?
正这样想时,望夷宫那边传来了消息,李聿在今日早朝时口吐鲜血,昏厥于大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