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俏一直待在他背后板壁内，闻言应道：“知道了，老爷。”
    听两人这对话，本不担心自己人身安全的陆昱晟，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他们几人来之前做出各种设想，也万万没想到的关系。
    小阿俏叫这人老爷？
    大阿姐做了这人妻妾，关键时刻还能不能发话保住他的命，可不一定了！
    终日弄险，这一次难不成真要。。。
    他心里虽惊，面上仍能不动声色。
    “陆老板，好久不见，快请坐。”
    小阿俏仪态万千走在前面，跟着风柔端着茶出来。
    跟陆昱晟问候一声，张罗完场面事，又转回到板壁后面的小间去。
    她态度清晰，万事以童舟做主，小阿俏可不管其他。
    陆昱晟立马端起茶杯，压下心中疑惑惶恐，面上一片镇定。
    童舟看他喝一口茶，自家礼数也算尽到。
    “陆老板，你既然找上门来，应该是查出是我要杀张万霖的吧？”
    他这么直接，陆昱晟并没想到。但他还是要硬着头皮谈下去。
    “童先生，阿拉永鑫可曾得罪过侬啊？”
    “不曾。”
    陆昱晟继续问“那，可是阿拉永鑫，挡了童先生的财路？”
    “也没有。”
    陆昱晟深吸一口气“那，可是有人拜托童先生，针对永鑫？”
    “都没有。”
    他并没说是小阿俏，点他们永鑫二当家张万霖的名字，证明实力，他才要杀人。
    陆昱晟真的不理解，再深吸一口气“那童先生，侬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呢？”
    江湖从来不是打打杀杀，也不是人情世故。
    不管打打杀杀，还是人情世故。
    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生意嘛。
    既无人情冲突，又无利益冲突，这人到底是因为哪门子原因，要杀张万霖呢？
    童舟眼睛一转。
    “因为，，，好奇心？”
    陆昱晟端着茶杯愣在那，足有半分钟。
    “好奇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能给出这么个答案。
    童舟肯定“对，好奇心。”
    陆昱晟追问“童先生好奇什么呢？可否让阿拉知晓知晓？”
    “这有什么不可以让你知道的！”
    童舟大气回道：“我那天初到上海滩，就听路上的人说起、永鑫公司二当家张万霖，逢人就说‘放眼整个上海滩，谁她妈敢动我张万霖’”
    “我就很好奇啊，上海滩几时出了个这么牛逼的人物呢？当然更加好奇的是，是不是真的没人敢在上海滩动张万霖。为什么呢？后果很严重吗？”
    “然后我就安排手下兄弟试一试嘛。”
    陆昱晟人麻了。
    张万霖黄、赌、毒生意没有他不做的，行事霸道无礼，会得罪人的地方太多太多。
    欺行霸市、淫人妻女、毁家破业，哪一个都是往死里得罪人的事。被仇家找上门刺杀，对张万林来说也是常事。
    陆昱晟想过一万种，他可能得罪人的方式。
    还是万万没想到，他最终竟然是死于口嗨。
    阿拉二哥吹吹牛怎么啦，碍着你什么事了？！！
    童舟突然提高声音“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能这么嚣张，说出这种话的人，竟然这么不经打！我随便派了个人，他就死了。”
    “上海滩的本地帮会，能让他嚣张这么多年，实在是过于有礼貌了。”
    陆昱晟长期以来的老神在在的大佬做派，愣是在童舟这样的人面前，没维持过半分钟。
    呆愣好半天才缓过神。
    这样的人，要么有恃无恐，要么混不吝。他也不是没见过，于是不再端着打机锋。
    “童先生，明人不说暗话。”
    “阿拉永鑫，不曾得罪侬，侬却对阿拉下此毒手。于情于理，阿拉若是不报复回来，恐怕永鑫在上海滩便无有立足之地。侬晓得伐？”
    童舟做了了个你继续，我听着的手势。
    “侬也是中国人，也知道天大地大，面子最大的道理。阿拉上海宁，也是最要面孔的。”
    这是当然，童舟完全知晓。
    “我知道，你陆老板也是有名言的。”
    陆昱晟心里又咯噔一下。
    “做人有三碗面最难吃：人面、场面、情面。我听人说过的。”
    他暗松一口气，这句话不要命的。
    “是这个道理的啊！”
    陆昱晟见他认同，当即就要长篇大论，准备站住道德制高点，压制住童舟。
    童舟不耐烦的站起身。
    “最烦你们这些大佬，一点破事说个半天说不到重点。我还没吃午饭呢，懒得跟你废话。”
    “陆老板直接划下道来吧，这事怎么解。”
    一肚子话被他粗暴打断憋回去，陆昱晟又一次语塞。
    不过他转而微微一笑。
    这对永鑫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人一点大佬的腔调都没有，恐怕就是个仗着有些身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瘪三。
    心里瞧不起，嘴上却格外奉承。
    “童先生侬快人快语，不愧是少年才俊。阿拉一把年纪，人也是蛮洒脱。”
    “观先生面貌，让侬交出杀人凶手，想必是不可能。”
    亚瑟闻言，脸现狰狞笑容盯着他。
    陆昱晟正好看到，赶忙错开眼神，把头转向童舟。
    “阿拉都是江湖儿女，打打杀杀在所难免。江湖儿女结下梁子，自然也有江湖儿女解决的办法。”
    “上一次被先生侬的弟子取巧，趁阿拉永鑫防备松懈，杀了阿拉二哥。永鑫上下弟子，全都不是很服气。”
    “洋枪洋炮，终究是洋人的东西，不是阿拉江湖儿女解决纷争的法子。”
    “阿拉代表永鑫，特来向侬下战帖。”
    “明日晚上8点，在法租界上海公共体育场。永鑫2000精锐弟子，各带兵器，与先生再一决高下。”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此事过后，再不追究。”
    “不晓得侬，是否要接下这个帖子？”
    他说完这番话从长衫下摆处，裤子口袋，掏出一张拜帖递向童舟。
    童舟听完，眼睛一亮。
    还有这好事？！
    那我可太愿意啦！
    随后一个眼神，徐盛走过去，一把从陆昱晟手里拿过帖子，双手交给童舟。
    “没问题，明晚8点是吧？咱们不见不散。”
    摆明2000打3、40，以势压人的场子，这都如此干脆的接下？
    陆昱晟怕童舟没听明白，以为可以动用火器，再次确认。
    “童先生，阿拉说只以兵刃较量，不动用火器。侬听得清楚吧？”
    “知道，我听明白了。陆先生你放心，我保证，我的人绝不带枪出场。”
    他的干脆，给陆昱晟弄得不自信起来，又要重复一遍条件。
    “阿拉说，永鑫2000精锐弟子。。。”
    童舟不耐烦的打断“好了好了，我又不聋，废话真多。送客送客。”
    徐盛挡在他身前。
    “陆先生，请。”
    陆昱晟失笑无言。
    莽夫！不成气候的小赤佬，那就看侬明天怎样死法。
    老神在在起身，掸掸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佬派头做足抱拳道。
    “如此，明日8点，上海公共体育场，恭候童先生大驾。”
    随后昂头挺胸，离开凤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