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
上官未雪盯着面前这小子，尤其是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她转头看向韦思儿：“思儿，真的就选中他了？”
韦思儿点了点头，解释道：“水流合我眼缘，不过我答应他了，还会教他剑舞，就劳烦上官姐姐你了。”
“姐姐？”
江水流听到这个称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上官未雪。
她这模样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
说是婆婆的女儿他都信。
这——
江水流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听着发落。
婆婆肯收留他。
这是自己的机会，千万不能辜负了。
上官未雪闻言打量着江水流，许是从那双眼睛看到了一点韦喜的影子。
这让她的观感比较复杂。
上官未雪的确也时常怀念韦喜。
若是可以再见他一面，上官未雪觉得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折去寿元也未尝不可。
然而，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已经逝去的人无法再活过来。
而她，也从来不觉得，有人可以替代韦喜。
可这是韦思儿的选择。
江水流也无过，只是因为这个就赶她走，也不是上官未雪的性子。
她叮嘱道：“练剑是很苦的，你做好准备。”
江水流听到这话，立刻保证。
“请上官婆婆放心，我能吃苦。”
上官婆婆？
上官未雪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称呼，她的表情有些错愕。
韦思儿知道江水流是跟着她喊的。
女人爱美，喊老了更不行。
她直接撮合道：“你也莫要喊婆婆了。即日起，我教你茶道，而上官姐姐教你剑道。这也算你的半个师父了。”
江水流立刻反应过来，果断改口。
“见过大师父，小师父。”
大师父自然是上官未雪。
至于小师父，则是韦思儿了。
先前的“婆婆”一字太老，现在的“小师父”又太年轻。
韦思儿的本意是当二师父。
她欲要开口纠正，但是这回上官未雪阻止了她。
上官未雪笑了起来：“我看这徒儿就挺实诚的，即日起你就是小师父了。”
尽管只是一个称呼。
但她也希望，韦思儿可以变得更年轻些，好让两人多相伴些时日。
从那之后。
四季茶楼就又多出了一个小伙计。
主要是负责端茶水。
韦思儿没有明说，但老客们已经看出来了。
这小子就是未来茶楼的接班人。
看来，掌柜的已经找到人了，那她暂时就不用出远门了。
有常在醉仙楼走动的人，隐约认出了江水流。
毕竟——
这小子四处拉着醉仙楼的高手拜师，那也算是变相出名了。
他有一段日子没出现了。
不曾想，竟然是被四喜茶楼的掌柜给带走了。
这也算是时来运转。
……
首阳山下，客栈里。
这一日。
李灵运的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他转过头，发现这声音是源于拜火圣子送给自己的轮回树枝。
这树枝即是信物。
此刻，树枝的表面升起一团熊熊烈火，很快将剩下的部分焚烧殆尽。
这意味着，拜火圣子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惋惜之色。
拜火圣子已经没有了轮回的机会。
他临行前的想法，是要让自己记住他的存在。
李灵运觉得这还不够。
左右，他现在也无事可做，成日就在这客栈里度日。
不如帮着故人一把。
不止是拜火圣子，他想把自己接触过的时代，遇到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情，全部都能以书册的方式保留下来。
想到这，李灵运起身回屋。
他提起笔墨，在面前的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拜火圣子回忆录”
这是一个，关于长生者不断轮回的故事，发生在神州这片土地上。
……
时光荏苒，七年过去。
到了清平三十五年。
李灵运的《拜火圣子回忆录》写完了，甚至他还塞了点银子，给舞阳城的书局，想着让他们把这本书给印刷出去。
然而，这回却是遭了冷遇。
书局掌柜的原话是：陛下有旨，神州历史不可歪曲。这世上既无长生者，也无轮回之人。
李灵运看着自己的苦功，不由叹了口气。
世道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如果是在道帝在位的年间，天下流行尊崇道术，喜弄玄虚的风气。
自己这本立意“轮回”的书籍。
保不齐，有可能得到朝廷方面的大力支持。
然而，现在已经是清平三十五年了。
打从魏王当初拨乱反正，推翻道术的迷信开始，清平帝延续了魏王的方针，有意压制这些求神拜佛的风气。
原因无他。
人若是生病了，那就需要救治。
这是最简单的一条道理。
而不是寄希望于神佛，指望高高在上的他们，会低下头来关注一个蝼蚁的生死。
这并不现实。
基于这点，李灵运这本书遭到冷遇就可以理解了。
他将书籍收好，主动与书局掌柜攀谈，言语之间聊到了京师之事。
那掌柜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介绍道。
“小李先生，我与你说。当今的太子殿下，那可真是惊为天人。他打从进入天工院开始，只用一年就达到了结业标准，花了三年就得到了天工院夫子的认可，直接晋升成了天工院的博士。”
“啧啧，不足二十岁的博士，你知道上一个这么厉害的谁么。”
李灵运心里门清，但还是很给面子：“不知道。”
“是云王！”
掌柜两眼放光：“云王是什么人，那可是国师传人，每年皇家都要祭拜的人物！我这么说，你知道太子殿下有多厉害了吧。”
“这还没完，他成为天工院的博士，紧接着又到理学院和农学院进修，在指点农事的时候，还捣鼓出了一套可以加快纺纱速度的纺纱机！纺纱机是什么，你知道吗……”
掌柜的兴许是觉得对李灵运吹嘘有意思，转身从书架上取来一本书院印刷的年刊，在这上面就是纺纱机的构造。
那是一件在李灵运看来都闻所未闻的东西。
“有了这纺纱机，棉纱的制作时间缩短，然后产量就会增大，然后……呃。”
李灵运看他有点卡壳了，笑着补充道：“棉纱的价格就会降低，我们最后买布匹的价格也会降低，百姓的日子就更好过。”
“对！”
掌柜看他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小李先生，我看得出你是有真才实学的。虽然这本书我没法帮你印刷，但是你可以试试写别的东西，下回我尽量帮你了！”
“那就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