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似乎和李怡心中的两头困兽一样,在互相博弈与厮杀。
李怡听了小初的话,似乎明白了她的所为。他终于可以放松身体,伸展了双臂,紧紧搂住小初那只穿着薄如蝉翼桑丝亵衣脊背。手掌下小初那真实温润的体温正缓缓的透过李怡那滚烫的手心灭去他体内的炽热。
“小丫头,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什么都看的清楚明白,只是你这样会不会太累?其实糊涂一些未必不是好事,就如曾经的我。现在的我,觉得很累。每落一步都要前后思量,你要知道我以前可是闭着眼走路的。”
“嗯。你若真瞎了我也不会嫌弃你。我带你回沙州,我养得起你。我也保证有我在,我那几个哥哥不会欺负你。”小初仍旧将脸侧贴在李怡的胸膛中,一只耳朵紧紧的贴着他的心房,那蓬勃的心跳正晕染着这毫无生气幽静的夜。
“那是不是证明,我和他之间,你终于有了决定?”李怡嘴角的笑意渐浓。
“是又如何?”小初靠在李怡的怀中,有些痴痴的笑了。
“云初,你这叫我何以为报?”李怡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小初那满面娇红的小脸,将其扬起。
“我要的你给不了。除非你败了。不过你又如何能败?你败了也就是必死无疑。你的性命和与我长相守来比,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做你一直期盼做的事。”
李怡低头幽深的双眸凝望着小初目中的清澈无痕。她说的话,太真实。真实的让李怡起了憎意。
“云初,你非要把事情都看透,都说明白才满意?”李怡也不知为何心中有了怒意,他分不清这怒意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小初。想着小初的话,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那捧在手掌上的白瓷一样的小脸,一双透亮的双眸有些顽皮的正看着自己,这眼神像极了某种挑衅。
“他在做什么?”这是李怡吻住自己的唇之后,小初问自己的第一句话。
所以她只是瞪圆了本来就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李怡。
“他为什么闭着眼?为什么皱着眉?为什么他呼吸这般急促?他究竟在干什么?”一个个问题快速的在小初的脑子里走马灯似地转着。
可是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她仍旧没有答案。
这是本能,不需要任何人来教诲便可无师自通的本能。
脑子空白了许久,她终于明白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李怡却已直接将小初一个横抱抱起。当他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感受到小初的重量,只感觉这丫头太瘦,整个抱起来竟全然没有吃力的感觉。心中又生了无限的怜意。
“云初……”李怡鼻息沉重,耳鬓厮磨。
他真心真意的爱她,他多么想此刻是自己与她的洞房花烛夜。自己可以不受任何约束的与她放纵。
但是,如今自己根本就没给她一个名分,就这么不明不白了占有了她,这对她太不公平。大事未定,万一自己……她怎么办?
身体里的每一处皮肉,似有无数只野兽死咬着他的理智。
“不!”他对着自己低吼了一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覆在她的身上大口大口的调整着呼吸。他不能这样自私。
小初感受着他的低喘,而他的悲凉与担忧,她如何不知。想着两人将要共同面对的茫茫前路,那本已被燃烧起来的身体,迅速的清冷了下来。
她不敢再有丝毫的动弹,只双臂松懈了力度,只温柔的在李怡剧烈喘息着的脊背上轻拍抚。
随即李怡似乎听见小初的口中低声哼唱起一种奇怪的音调。这种音调是他从未听过,没有高音没有低音,没有起伏没有悠长。只简单的不断重复几个音调,像是某种吟颂。
他静下心来,仔细的聆听从她口中逸出的每一音节,但是听了许久也没听清楚她唱的究竟是什么。
“唱的是什么?”此刻他已转了身子,从她的身上撤了下来与她并肩躺在一起。
“吐蕃人的情歌。”
“你唱的是吐蕃语?”
小初微微的点了点头,转而又用汉文将曲子哼唱了一遍:“盘旋在天空中的苍鹰啊,你可曾看见湖水中的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儿。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儿啊,你可曾看见湖边碧草中的罗布拥抱着顿珠。”
“然后呢?”李怡看着头顶洁白的帐子,轻声问道。
“曲子就到这结束了。只是后来有人说顿珠被主人卖去了远方,罗布从主人家逃跑去找顿珠,被主人抓回来砍下一条腿。让罗布成天拿着自己的腿骨做鼓棒,敲响经鼓诵经咏唱自己的罪过。”
“他每日咏唱的一定不是自己的强加在他身上的罪过。”
“嗯,是对顿珠的情思。”小初幽幽道
“还好,你没有主人。不会有人把你突然卖了。我也不是罗布,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去找你。”李怡遂再次将小初紧紧的搂在怀中,轻抚着她那有些凌乱的发丝。
两人静默,不再言语。只紧紧的搂在一起,只相互吸食这彼此的气息。
当两人再次醒来,初秋特有金色的阳光直透过窗棱穿射进这小小的屋内。屋外的人声嘈杂也随着这阳光肆意了进来。
李怡睁开惺忪的双眼,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初时,竟惊异的发现,小初那双澄澈明亮的眸子早已在不知看着自己。
“醒了为何不叫我?”
“你多久没这么沉眠过?”
李怡快速的用脑子思考了这个问题,一时竟然想不出答案,愣了半晌突然对着小初道:“想起来了,几年前有一次我被一个小姑娘硬拉到她家去,和她大哥挤在一张榻上倒腿睡了一夜。那夜好像是我长这么大来睡的最踏实的一夜,除了他大哥的呼噜把我吵醒两次以外。醒了之后就看见一个穿着翠衫的小女孩站在床头看着我……”
“谁稀罕看你!”小初朝李怡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