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的早晨，大街上人来车往，行人匆匆，人力车穿梭在狭窄的街道上，叮铃铃的铃声此起彼伏。
    陈飞凡坐在法租界一家西式咖啡馆的角落里，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神色自若地翻阅着当日的《申报》。
    一如往常，他的目光只在新闻标题上停留片刻便匆匆掠过，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地浏览，不带任何情感波动。
    “号外，号外！金陵上游29公里处，有英、美两国船只遭到某国飞机轰炸沉没！“
    陈飞凡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随手将报纸放回桌上，站起身。
    他习惯性地整了整西装，确保每一个褶皱都熨帖完美，这才走向店门。
    门口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街头的景象映入眼帘，正当他准备迈步往前走时，一辆人力车恰到好处地停在了他面前。
    车夫是个满脸汗水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笑，脖子上挂着一条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旧毛，露出了一口黄牙，憨厚地对着陈飞凡笑了笑：
    “先生，搭车吗？”
    陈飞凡站定，眼神在这名车夫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
    车夫满脸笑容地吆喝了一声：“好嘞，您这是去哪儿？”
    “索菲亚大教堂。”陈飞凡语气平淡，带着几分散漫。
    车夫听罢，高声喊道：“好嘞！您坐稳喽！”
    说罢，他弯下腰，用力一拉人力车，车轮嘎吱嘎吱地在石板路上滚动起来。
    陈飞凡坐在车上，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
    车夫一边拉车，一边用擦汗的毛巾随意抹了抹脸，时不时透过肩膀余光偷瞄着后座上的客人。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和揣测，但陈飞凡始终没有给出任何表情变化。
    车夫心中有些不安，试探性地问道：“先生，这是要去礼拜吗？”
    “嗯。”陈飞凡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冷淡得让人无法再接下去。
    车夫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冷漠，顿时有些尴尬，沉默了几步路，又装作不经意地闲聊：“先生，您经常来这边啊？”
    车夫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显然是想套出更多信息。
    陈飞凡瞥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偶尔。”
    不知道为什么，车夫的心里有些犯怵，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拉车。
    人力车的前进方向渐渐偏离了索菲亚大教堂的路线，车夫的心跳开始加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但他没有办法停下来，只能继续往前跑，偏离路线，闯入陌生的小巷，这意味着他的任务已经进入关键时刻。
    车夫几次想要回头看看客人的反应，但后座的男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车夫的心里打了个突，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心里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会遭到对方的质问。
    可是，后座上的人就像是毫无察觉一样，甚至有些轻松地坐在那儿，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车夫心里嘀咕着，心头的恐惧却越来越重。
    终于，经过一个路口后，眼前出现了一栋带庭院的洋楼，院门半开，院子里站着十几个个身穿黑衣的大汉，目光凌厉，双臂交叉，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车夫脚下用力蹬地，加速冲了进了庭院，才缓缓停了下来，他微微喘着气，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到了。”
    车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他转身看向陈飞凡，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陈飞凡微微抬起头，眼神在院子里扫过，目光淡然，没有一丝慌乱。随后，他缓缓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了每一个黑衣大汉的位置和表情。
    “这不是索菲亚大教堂。”
    陈飞凡淡淡地说道，声音不高，但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他的凌厉的目光落在车夫身上。
    车夫浑身一抖，低着头不敢直视陈飞凡的眼睛，嘴里含糊地说道：“先生……我……我也是听命办事……”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十几个黑衣大汉已经围了上来，个个身材魁梧，肌肉发达，脸上带着冰冷的杀气。他们手中虽然没有明晃晃的武器，但每一个人腰间都插着一把驳壳枪。
    为首的一个大汉冷冷地开口，声音低沉，不容抗拒：“我们老爷有请，先生，您最好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陈飞凡看着这群人，神情依旧平静，他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既然是‘请’，那我接受邀请就是了。”
    黑衣大汉眼神微微一变，显然没想到对方能如此淡定从容，他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给对方搜身。
    陈飞凡很是配合，主动举起手来让两个黑衣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搜了个遍，自然是什么枪械武器都没搜出来。
    “跟我走吧。”大汉沉声道，转身走向洋楼。
    陈飞凡不急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目光淡然地扫过周围的每一个角落，这栋洋楼外表看似普通，实际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精心的布置。
    从院门口到洋楼正门，几乎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守卫，而这些守卫的腰间都别着枪，显然是全副武装。
    陈飞凡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脑海中飞速地计算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
    他们一路上了楼，洋楼的内部装潢也极为考究，古董花瓶、欧式油画、波斯地毯，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不凡。
    走廊上，几个西装笔挺的保镖站在两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陈飞凡的眼睛微微眯起，这栋洋楼的主人绝非寻常之辈。
    到了三楼，走廊尽头只有一个房间。
    为首的大汉在门前停下，对着门口守着的一个年轻女孩说道：“老爷要的人带来了。”
    女孩长相清秀，神情冷漠，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陈飞凡，目光锐利，仿佛要看透他的一切。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着房门轻轻敲了几下。
    “老爷，人带来了。”女孩的语气极为恭敬。
    门内传出一个清甜娇媚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陈飞凡的眉头微微挑了挑，这声音……显然不是一个男人。
    “里面请吧。“
    门被轻轻推开，陈飞凡抬步走了进去，鼻端立刻充满了一股甜腻的香味，这股香味并不刺鼻，但却有一种让人心神微颤的感觉。
    房间里布置得极为奢华，墙上挂着油画，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外室空无一人，陈飞凡径直走向里面，脚步不急不缓。
    就在这时，一阵水汽扑面而来。
    陈飞凡微微眯眼，目光落在房间深处，一个身穿西式浴巾的女人正从浴室中走出。女人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肌肤雪白，曲线玲珑。
    她看到陈飞凡时，脸上露出一抹清丽的笑容，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轻浮，也不显得生疏。
    “初次见面，你好。”女人轻轻开口，声音柔媚而动人。
    陈飞凡眼神微微一凝，笑容也随之浮现：“林小姐，或者……应该称您为林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