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念差点吓死，心跳飙升，慌忙地去找齐珩的微妙表情。
    他的目光也因而落了下来，表情倒是不微妙，只是目光深邃的太有深意，望眼欲穿，也看不穿含义。
    母亲也真是的，怎么有什么就说什么，这话说出来，多引人遐想啊？
    “快进来吃饭，外面冷。”
    她抓着齐珩的手不放，又一次略过了程思念，拉着齐珩走进了屋。
    程思念傻在原地，怀疑母亲是不是看不见她？还是自己的光芒被齐珩遮挡住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一刻，还真挺想魂穿母亲的，他的手，她还没身份去牵过呢......
    餐桌上佳肴已经摆了一桌，腾腾冒着热气，冰冷的气温一下子就被驱散了。
    “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到，这菜做好了又热了一次又一次，不知道还好不好吃。”
    程妈妈摆上碗筷，调整了菜的位置。
    齐珩刚洗完手走了出来：
    “辛苦阿姨了。”
    “这有什么好辛苦的？你能来啊，阿姨很高兴。”
    她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目光始终停留在齐珩身上。
    “快坐下吃饭。”
    她招呼完，进厨房拿东西。
    齐珩走到了程思念身旁的位置，看着她正在往一个个碗里装汤，唇角勾了勾，自然的从她手里拿过勺子。
    “我来吧。”
    他突然靠近停留下来的气息，蛊惑了她的心神，使她鬼使神差的就松了手，顺理成章的把这一任务交到了他手上。
    “臭丫头，一点礼貌都没有，人阿珩第一次来咱们家，怎么让人家装汤？”
    程妈妈又端了一锅汤，看到这一场景，啧了一声，皱着眉头瞪程思念。
    程思念只结结巴巴说了个我字，便哑口无言。
    齐珩装完最后一碗汤，解释道：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初次登门，来的又突然又匆忙，也没来得及给您跟叔叔买礼物。”
    程妈妈换上一张和蔼的笑脸，将汤端上桌。
    “说这么见外的话干什么，就当这是自己家，带什么礼物啊？”
    程思念看着桌上两锅汤，大吃一惊：
    “妈，你怎么做了两锅汤啊？”
    “那个是鸡汤，这个是鲫鱼汤，不一样的。”
    不都一样是汤吗？
    程妈妈又变了一副不耐烦的面孔，插起腰来对房间里换衣服的程爸爸吼道：
    “你换衣服怎么换那么久？冬天都过去了你换不换的完？”
    “好了好了。”
    四个人围一桌满汉全席，倒不知从何处下筷了。
    齐珩的碗里已经被程妈妈夹满，堆成了一座小山，完全不需要他出筷。
    “你多吃一点呀，这么瘦。”
    齐珩笑着，拿着筷子不断的吃碗中的食物，还是不见消退。
    程思念去置物柜拿了几瓶罐装饮料，分给另外三人，自己的放在旁边没一会儿，身旁的那只手便覆在了瓶口，咔的一声，拉环被他叩开。
    她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他，不过他正在跟对面的父母聊天，分不出心神再来注意她这边，可刚刚那么自然的帮她开瓶口，又让她觉得他也是留意着她的，是下意思的体贴。
    往往一些不经意的细节，才最容易打动人心，令人心动......
    餐桌上的话题辗转反侧，始终避不开齐钰贤夫妻。
    她知道他或许不愿提起这些，小心多次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程爸程妈想到那时的情景，就触景生情，感到惋惜，齐珩的一副笑脸下，看不出他的动容与感伤。
    眼见着话题还在不断深入，程思念在餐桌下踢了踢母亲的脚，暗示她不要再说下去。
    母亲反应过来一直提别人伤心事的不妥，连忙就扯开了话题。
    “听说你这次来这边，是出差啊？”
    “是啊阿姨，在滨海新区。”
    齐珩每次跟他们说话，就会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筷子认真听他们说话，认真回答问题。
    一些涵养，是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魅力。
    “那不是很远啊，不过这个时候还出差啊？眼下都要过年了。”
    “有个方案急着要出，客户要，没办法。”
    他无奈的笑了笑。
    程妈妈看他眼底满是心疼：
    “那么辛苦啊，要呆多久啊，来阿姨家过年吧。”
    程思念默默吃着饭，心里默默的给母亲点赞。
    这些话，她面子薄，不知道该怎么说，长辈说，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还省的惹怀疑。
    齐珩道：
    “不了阿姨，不给你们添麻烦了，忙完了，我就回去了。”
    他拒绝的彻底，瞬间感觉到一盆冷水泼向了刚燃起的火苗，熄灭了个透心凉。
    母亲不放弃：
    “怎么会添麻烦？马上就过年了，你这还要来回奔波，还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除夕，我说啊，就到这来，还有房间呢，上次暑假思念的朋友过来，就是在那房间住的。”
    齐珩不知道是怕麻烦，还是真不想，始终保持着原有的说法，但他的拒绝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什么样的话到了他嘴里，就像是精心包装过的礼物，赠与他人一样让人心情愉悦。
    程思念看他没有那个想法，只好忍住心底的失望，想出声替他解围，奈何被母亲一眼瞪了回来。
    母亲依旧软磨硬泡，什么大招小招都发了，连一直插不上嘴的父亲也上阵邀请。
    齐珩终是敌不过这等热情，低下头浅笑，给出了中肯的说法：
    “到时候看工作安排，谢谢叔叔阿姨了。”
    程思念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是，并没有感觉到多喜悦。
    也许，他是真的不想留下来，只是怕驳了父母的面子而勉强罢了。
    她后怕父母的热情，会给他造成困扰......
    齐珩吃完饭，帮忙一起收拾了桌面残局，便拿着行李离开，前往工作地点附近的酒店了。
    本来母亲还要留他，但碍于工作和程思念的解围，才放弃。
    父亲打算开车送他，他没让，自己打了车，临走时她想送他去门口，他也拒绝了。
    “外面冷，别送。”
    他笑的这样温柔，一个转身让她的心底萌生出了不舍的花苞。
    她笑自己没出息，居然会深陷到此地步，他一走，心里就马上被落寞占据。
    ——
    短短几天里，她过的如此煎熬......
    好想去滨海新区看看他，好想给他发信息。
    距离这样近，她的心也在无休止的躁动。
    也许是他从未发过信息给她，他生活的一点一滴，都密不透风，她才想要去探索，去发掘。
    他是宝藏，她却没有藏宝图。
    除夕将至，大街小巷都张贴起了春联挂件，红色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遍地生花，年味十足。
    与母亲去超市采购年货时，母亲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脸上的心事。
    “哎哟，这是怎么了？”
    母亲探着头，打趣般的看她。
    程思念抬眼看她，没说话。
    母亲笑的一脸了然，然而又故意不说，继续推着推车选购年货。
    程思念看她悠哉悠哉的，反倒急了。
    “妈，还有三四天就过年了。”
    “我知道呀，怎么了？”
    程思念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的，愣是没说出什么。
    母亲当没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再说这个话题。
    程思念怕她真把齐珩这档子事忘记了，鼓起勇气道：
    “你跟爸不是说，要喊齐珩来我们家过年么？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她有点埋怨的意思。
    母亲笑着，伸手戳她的太阳穴。
    “你这么希望人家来，怎么当时一句话不说？现在急了？”
    程思念狡辩：
    “我……我哪急了？我这不是怕你们忘记了，说话不算数吗？”
    “还用你提醒啊？这不是还有几天吗？还不知道人工作忙完没呢。”
    她拿了两款洗发水对比，要选个更优惠的。
    “你俩就没联系啊？”
    程思念无心选购东西，又这么被母亲提起了让人落寞的事，就更没心思了。
    母亲注意到她的神色，才开始认真起来。
    “他没主动找过你啊？”
    程思念看了她一眼，错开目光摇了摇头。
    母亲若有所思：
    “不应该啊……我看他还挺照顾你的，看你的眼神也温柔似水的。”
    那天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火眼金睛已经将人家看了个底朝天，印象很好，各个方面。
    程思念暗暗在心底苦笑。
    母亲不知道，他对谁都是这般照顾，这么温柔，她才不是什么例外。
    “你把他电话号码发给我，晚上我跟你爸打电话问问他。”
    程思念总算拨开云雾见月明，笑容像悬挂的弯月。
    母亲鄙夷的瞪她：
    “看你那德行。”
    ——
    齐珩是29号的早晨过来的，程爸专门去接的。
    来时拿了许多东西，是专门给程爸程妈挑的礼物。
    不得不说，他挑礼物的水准很高，准确无误的抓住了父母的喜好，父母接到他的礼物时，都欣喜若狂。
    他从一堆礼品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礼盒，递给了一边的程思念。
    她受宠若惊，身子一僵。
    “我……我的？”
    他浅浅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
    “新年快乐。”
    她小心的接过来，低下头轻声道了句谢谢，一抹光亮藏进了她的眼底，如星星跌进了银河。
    “你好意思拿，你有给齐珩准备新年礼物吗？”
    程妈拉着齐珩坐到了旁边沙发，毫无留情的打趣着程思念。
    程思念的脸一刹那就红了，抬起眼皮瞄了眼齐珩，他正在跟程爸聊天。
    她还真没准备礼物，但的确有这个想法，后来不知道送什么，又怕父母笑话，就打消了。
    那是一条毛茸茸的焦糖色围巾，上面戴着围巾的雪人花纹，一下子把她拉到了去年的某个时刻，她在院子里堆雪人，把自己的围巾围上去做装饰，觉得可爱还特地发了条朋友圈，还记得当时他也留言了可爱，后面看到那条围巾还问了一嘴。
    不知道她是否是想象力太丰富，只不过是一个图案而已，他也就是随意一选，哪来那么深的含义。
    中午吃过饭，程妈妈按计划开始包饺子。
    程思念洗干净手，坐到桌前帮忙。
    沙发上陪程爸看电视的齐珩留意到这边，起身走了过来。
    “我来帮忙。”
    他把卫衣袖口挽起，走进厨房洗手。
    程思念看着他那道背影，忍不住就露出浅浅的笑意。
    “不用，这有我跟思念呢，你这刚忙完工作，快去休息。”
    程妈妈一边和面，一边朝厨房里的他喊道。
    他擦干了手，径直走到餐桌前。
    “没事，多双手，多份力。”
    他朝程思念笑了笑，坐到了离她不远的身旁。
    屋外下着小雪，隔着道门也能听见外面孩童打雪仗的嬉闹声。
    屋里电视声响着，主持人为除夕夜晚会预热，播报着各地的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这边一边包饺子一边聊天，别有一番风味的阖家欢乐。
    “你还这么全能啊，还会包饺子。”
    程妈妈时不时就打量着一边的齐珩。
    齐珩的确心灵手巧，一张面皮，一筷子馅料，到他手里一顿捏造，一个晶莹剔透，形态饱满的饺子就诞生了。
    “以前包过。”
    “你那么年轻一个男孩子，厨房这些东西，也精通啊。”
    说着说着，程妈看向了对面笨拙捏饺子的程思念：
    “程思念，你情何以堪啊？这包饺子都学多少年了，还能包成这样。”
    她嫌弃的捏起一个不堪入目的饺子，啧啧咂舌。
    齐珩听完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包完手中的饺子，才悄悄朝旁边看了一眼。
    程思念捂住了四不像饺子，有些不好意思：
    “跟以前比，进步很大了……”
    越说到后面，她声音越虚，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进步很大。
    “你进步个屁。”
    当着齐珩的面，母亲也完全不给她面子，处处拿她跟齐珩比，她总算体会到了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那种感觉。
    但她没什么好计较的，齐珩本来就优秀，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没有一丝裂痕，拿她跟他比，说难听了，就是拉低水平线。
    “你们那边是怎么过年的呀？什么习俗，热不热闹？”
    程妈又对齐珩发问。
    程思念心里咯噔一下，迅速就看向了他。
    他的神色没变，只眼眸中好像缺失了一丝笑意。
    “都差不多。”
    他没看程妈，专心的包饺子，声音低了些，压抑着的灰暗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
    程思念是明白都差不多这句话背后的苦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是一个人过除夕春节呢？又是熬过了多少个孤寂清冷的除夕夜，看过不属于自己的万家灯火，才得来了今年这样齐聚一堂的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