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在乎,可师妹就不行了,到时候哭鼻子就不好了。
魏朝阳默默瞥了宋棯安一眼,成功让宋棯安闭上了嘴。
“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周嘉笑嘻嘻凑到师兄身边:“我知道师兄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魏朝阳面无表情将师妹那双不安分的手拨下,冷漠无情道:“没办法,自己想。”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每次都是他出主意,再这样下去,他这些师弟师妹们,一辈子都别想挑大梁。
魏朝阳作为师兄,好心给各位师弟师妹提醒:“你们想想,顾询为何不急着回雁城?”
据魏朝阳调查,顾询将自己的小外甥看得比眼珠子都重要,说一句心肝肉也不为过。甚至为了亲自照顾,将这个孩子每时每刻都放在自己身边,生怕下人不用心。
而如今,顾询远在信州,却放任自己不足五岁的外甥独自在危机四伏的雁城,这可不符合顾询谨慎的性子。
周嘉眼前一亮:“师兄的意思是,这个孩子现在就在信州?”
可他们的人并没有打探到,顾询身边有孩子存在。
就连顾童也不知道。
魏朝阳又提醒道:“那个孩子不能说话,听说性子绵软,怕生人,顾询应该是将孩子带了过来,他不急着回雁城,一来是雁城水太深,那个孩子在雁城已经遭了许多次毒手,所以信州对于顾询来说更安全,二来……”
魏朝阳顿了顿,有些懊恼地捂了捂额头。
刚才明明说好让师弟师妹们想办法的,他怎么说出来了。
周嘉眼前又是一亮,目光投向端茶吃水的二哥:“二哥,我听说那个孩子身体很虚弱,你医术这么高,不如去给那个孩子瞧瞧病,说不定那个顾询一高兴,就立刻同意了呢!”
她这么一说,宋棯安也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钟遥默默举起了手:“不是说,让顾询瞧瞧我们的厉害吗?”
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上赶着给人瞧病?
钟遥属实不明白。
魏朝阳忍不住低笑,这点他早就知道。
嘉阳派的弟子,无论他们口头上说得多义愤填膺,都不会以伤害别人来达到目的。
所以平叔常常嘲笑他们怂货。
但魏朝阳觉得这样也不错。
只要不是伤及性命的对手,软弱点也无妨。
那边周嘉已经开始同二哥商讨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惜没等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第二日一大早,顾童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二哥,二哥……”
顾童满头大汗,没等走进客栈便喊着“二哥”,颇为急切。
他这么一喊,整个客栈的人都醒了过来。
宋棯安连声应和:“来了,来了,别喊了!”
不管多少次,宋棯安都不习惯这么高调出现。
顾童无从顾及其他,马不停蹄跑到二哥面前:“二哥,适儿病了,能不能……二哥能不能帮忙瞧瞧?”
他心中焦急,现下才想起来二哥与顾询正闹得不快,面上便有些羞愧。
“适儿?顾询那个小外甥?”
宋棯安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毕竟他们昨日才刚刚讨论了这件事。
不过……
天助我也,虽然不该,但宋棯安心中还是难以抑制有些欢喜。
周嘉听到了,忙不迟疑将合作的文书拿了出来,追着宋棯安道:“二哥,我也和你一起去……”
这么好的时机,怎么能少的了她呢。
魏朝阳却有些狐疑。
昨日他们刚刚想到这个办法,今日这个孩子就病了。
而且是顾童亲自来求,难不成顾询早就打着这个主意?
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不太舒服。
眼见三人就要离开,魏朝阳连忙出声提醒还在一旁怔愣的钟遥。
“阿遥,你也一起去,快去!”
钟遥与顾询相处多年,就算不睦,但凡顾询有恶意,他定能看出来。
“哦哦哦”,钟遥连声应和,他这才反应过来,听话地追着兄长而去。
宋棯安到时,只见客栈外虽灯火通明,侍卫林立,但却没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发出。
顾童直接推门而进,走上二楼,便看到顾询抱着一个看起来三岁模样的孩童在屋中踱步,嘴中轻声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那孩童正伏在顾询肩头昏昏欲睡,不时抽泣两声,似乎极为不适。
想必这就是篬蓝教那位小少主,适儿了。
宋棯安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孩子身体极其瘦弱,四肢纤细,还没有一把火柴粗,若不是知晓这个孩子的年龄,宋棯安恐怕会以为这是个两岁的稚童。
医者心切,宋棯安悄声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果真在发热。
再瞧着这孩子蜷缩一团的样子,宋棯安忍不住有些心疼。
顾询点头示意。
这轻微的动作引得适儿抽抽嗒嗒醒了过来。
他抽泣两声,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人,迷迷糊糊“啊”了一声,这个叔叔身上的气味真好闻。
顾询将适儿抱在怀中,心中诧异。
由于幼时被人哄骗,差点丧命,从此适儿看到不认识的陌生人,会浑身颤抖,哭得泣不成声,直致昏厥。
但对于这个宋棯安,适儿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他喜欢你”,顾询的眼神肉眼可见温和下来。
适儿喜欢的人,他也不会讨厌。
宋棯安心中暗自嘀咕,这个时候的顾询,同见他们时完全是两个人。
瞧着轻柔的动作,瞧这温和的眼神,瞧着视若珍宝的呵护,哪有刁难他们时那副丑恶的嘴脸。
既然孩子醒了,宋棯安也不再轻手轻脚,他伸手握住孩子细小的手腕,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顾询觑着宋棯安的神色,心情莫名紧张起来:“严重吗?”
适儿三天两头生病,发热更是常态,顾询已经习惯,这次他带适儿过来,也是想看看江湖人称“小神医”的宋棯安会怎么说。
宋棯安瞧都没瞧顾询一眼:“适儿是吗?来,张张嘴,啊~”
顾询神情越发紧张,一错不错盯着适儿。
待检查完毕,宋棯安面色凝重:“他中过毒!”
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居然有至少三种余毒。虽然服过解药,但余毒未清,这些余毒相互作用,让这个孩子的身体羸弱不堪。
也亏顾询各种好药材养着,这个孩子才能活到现在。
况且这个孩子能发出些模糊不清的音调,说明他不是天哑,而是胎里受毒,这才导致说不出话来。
“他以前吃的方子有吗,拿出来我瞧瞧。”
顾询点了点头,立刻让人将平日的药方取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宋棯安翻阅七张方子,心头忍不住升起一股怒火。
这哪个庸医?
这么小的孩子,日日吃着这么多汤药,便是没病也被吃出病了,况且宋棯安粗粗一瞧,其中有几味药虽然见效快,但对于尚幼小的适儿来说,药效太烈,长期服用反而会伤及根本。
宋棯安抽出一张,递给顾询:“这张留下,其他丢了,孩子身体太弱,不能吃这么多药”,说罢转头道:“顾童,去拿纸和笔……”
“我会再写两张药方,一张用于退热,一张退热后日常吃……”
宋棯安提笔斟酌再三,用了些温和调养的药材。
这个孩子身体太弱,不能大补,但也不能不补,宋棯安又强调了一些关于膳食方面的禁忌,希望能对这个孩子有所帮助。
顾询听得认真,并让人用笔墨记录下来,好时时刻刻都能谨记。
特别是待服过宋棯安的汤药后,适儿明显舒服多了,哼哼唧唧睡了过去,就连平日里睡梦中常有的抽搐都没有再发生。顾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微微对宋棯安有所改观。
待高热退下来后,已经过了午时,顾询千恩万谢,丝毫没有当初刁难宋棯安时的凶恶模样。
安置好适儿后,顾询起身相送,他向来是个礼仪周到之人,除了痛快签了合作的文书,此外顾询还送上了一箱珠宝,算是送给小神医的出诊费。
魏朝阳一直在客栈内等候,远远便看到缓缓回来的三人。
不同于喜形于色的周嘉、沉默又若有所思的钟遥,宋棯安脸上的忧愁简直挂在了脸上。
“怎么了?不顺利?”
魏朝阳奇道,以宋棯安的医术,不该有难倒他的疑难杂症?
宋棯安摇了摇头,复又点点头:“已经没事了,合作已经达成,我们可以准备启程回嘉阳了……”
他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倒把魏朝阳弄得更糊涂了。
“你这可不是高兴的样子?难不成出了其他事?”
宋棯安又摇摇头,不欲多说。
周嘉已经兴冲冲将合作的文书瞧了几遍,半响才恋恋不舍递到了师兄面前邀功:“师兄,你瞧,有了这文书,我们嘉阳派的生意每年至少多了五百万两银子的进账……”
每年白白多出五百万两……
虽然这些银子不属于她的营收,但周嘉仍然很高兴。
魏朝阳颇为宠溺笑了笑:“你要是喜欢,我有几个钱庄,每年营收都不错,喜欢的话送你。”
反正这些以后都是要给师妹当嫁妆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他话音刚落,周嘉还没有表态,宋棯安先凑了上来:“几个?师兄也不要太偏心了,有师妹的份,没有两个师弟的份?”
说罢揽过钟遥:“你瞧阿遥,难过的都快要哭了!”
钟遥连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要……”
他名下的产业已经很丰盛了,钟遥也没有挥霍银钱的习惯,是以每年的银钱花也花不完。
最头疼的是,平日的记账不用他操心,但爹有规定,每年的账簿,他们自己得理清楚。这也导致每到年末,钟遥都抱着一大摞账簿欲哭无泪。
若不是师兄和哥哥每年都来帮忙,钟遥真的能哭出来。
他已经不需要再多出一本账簿来为难自己。
魏朝阳瞧了一眼慌忙拒绝的钟遥,又瞧了一眼目光殷切的师弟,毫不留情戳破了师弟的美梦:“去年说你我澄园种出的果子好吃,我把澄园给了你,前年你说我山上的竹笋别具一格,我不仅把整座山给了你,连种竹笋的佃农也给了你,大前年……”
“停停停!
眼见魏朝阳开始细数这些年送他的东西,宋棯安讪讪一笑:“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哈~”
魏朝阳微微一笑:“前些日子你说郊外庄子上的温泉不错……师弟你说,我偏心吗?”
“不偏心,不偏心”,宋棯安想到那份地契,讨好一笑:“师兄,我再也不说这话了……”
说来,这些也不是他要的。
他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谁料师兄那么大方,说给便给了。
送上门的钱财,宋棯安也不能不要。
周嘉也笑嘻嘻摇了摇头,她可不是二哥,不缺银子。
有了这一插曲,宋棯安的心情好多了。他素来藏不住秘密,犹豫一瞬凑到魏朝阳身边,低声道:“今日我瞧顾询那个小外甥,不太好,恐怕……恐怕不长寿……”
今日一把脉他就看出来了,那个孩子身体已经虚弱到一定地步,以宋棯安来看,这个孩子,恐怕活不到成年。
他的药方子,也只能让那个孩子活得舒服些。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师父出手,说不定能让那个孩子长命百岁。
但……
宋棯安知道,师父有自己的原则,原则之外,不管他是完全无辜的路人,还是三岁稚童,师父都不会出手。
顾询的小外甥,可不在师父出手的范围内。
宋棯安没有为难自己人的爱好,所以有些唏嘘。
魏朝阳也是一惊,他早就听说顾询的小外甥,身体不好,但太多就不知道了。毕竟顾询将这个孩子护的和心肝肉一样,寻常仆从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消息更是少得可怜。
当然,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当上篬蓝教的少主,况且江湖早就忘了有他的存在。
魏朝阳闻言亦是唏嘘。
也是,在充斥着尔虞我诈的篬蓝教内,这个孩子怎么能平安长大呢!
也不知他坐上这个位置,到底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