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选择？”
    念璎有些疑惑的看着竹叶青，而竹叶青深吸一口气颇有些冰冷道。
    “念璎，你是当局者迷，我旁观者清吗？”
    “可怜也好、捉弄也罢，不说玄音大人选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可知你在别人眼中是多么幸运？”
    冷冷的盯着念璎，竹叶青眼底有抹寒芒伴随过去的回忆尽数而出。
    “跟你这种生来就在城内的人不一样，我是主城城外出生的人。”
    “在我刚会走路的时候，那个生我的女人，便将我扔在了让她怀上我的男人门前……”
    主城外，女子每孕育一个孩子，将其养到断奶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物资改善生活。
    若能连续生出五个觉醒出附灵和元素灵的优秀孩子，便可进入女子做工的地方，较为安全的度过余生。
    在诡罂城为数不多却量刑严重的律法中，成年人不得杀害未满百岁的孩子。
    父母二人必须有人养育孩子，不能遗弃未满百岁的孩童。
    母亲须将孩子养到断奶方可转让给父亲。
    若有人遗弃杀害年幼的孩子。一旦被人举报，等待他们的便是虿刑。
    将人扔进数十万食肉虫的虫坑。在无尽的恐惧痛苦中，被毒虫从皮肉到骨髓一点点啃食殆尽。
    举报者则会免除三个月的精血上供，这让所有人都会盯紧那些家中有孩子的人家。
    “是不是觉得这个律法很不错？的确，这条律法保护了女人跟孩子的生命底线，但也仅仅是底线。”
    抚过自己带有几分弧度的唇，竹叶青眼底有着丝丝缕缕的瘆人之色缓缓流淌。
    “嫌我饿的时候会哭，那个女人用花针缝上我的嘴，饿了我整整三天。快死的时候才剪开缝线喂了几口。”
    “那个男人嫌弃我是个累赘，拖着我从白天走到深夜准备将我还给那女人，走到我双脚血肉模糊。”
    “发现找不到那个女人之后，我那百岁前的‘童年’，便是在他无止无休的酗酒虐打中一点点熬过。”
    到达百岁之后，竹叶青便和无数同龄人被带到诡罂城中统一筛选。
    拥有附灵、元素灵的孩子，会被留在诡罂城进行训练和一对一的厮杀。
    到三百岁完好无损存活下来的人，会正式成为诡罂城的下使，开始漫长的夺位血战。
    残疾或灵宫、灵脉破损的人会被扔去地下城。
    至于那些只有灵脉，没有附灵和元素灵的孩子。他们会被驱逐出城，重复父母所过的人生。
    这便是诡罂城七成以上的人要经历的人生。所谓悲惨之人在这个地方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缓缓抬头，竹叶青凝视着念璎有些惊愕的脸庞。那张清秀的脸上眉头一挑。
    “念璎。你跟疯狗抢过饭吃吗？喝过臭水吗？被周围觊觎你的家伙打断过手脚吗？”
    “上使的爹娘再不靠谱。你也得到了一间房屋，有人给你送水送饭，也算遮风避雨的活到百岁。”
    “主城内的孩子，天生就是下使的预备人选，甚至都不需要在三百岁前开始杀戮。”
    话到此处，竹叶青从水中坐起，身形一动便游到念璎面前。
    光洁的胴体在泉水中掀起层层波浪，黑色的长发在竹叶青身后的水中缓缓漂浮。
    晦暗的眸子注视着念璎，竹叶青摸着念璎的灰色短发。仿佛盘踞在竹林的青蛇，正吐着蛇信打量猎物。
    “听说你之前的名字叫阿无，那你知道我之前的名字叫什么吗？”
    不等念璎作答，竹叶青自顾自道：“早夭。早早夭折，这就是我之前的名字。”
    为了不早早夭折、为了报复那群畜牲。竹叶青从觉醒出木元素圣灵宫的那刻便下定决心。
    她要活着！用尽全身力气活着！
    哪怕寿命会因为诡灵体系骤减，她也要活的比诡罂城所有人都久！
    任何阻拦她活着的人，都将死在万片竹叶的凌迟之下！
    伸手覆在念璎胸口的柔软处，在念璎惊怒交加的目光中，竹叶青另一手将她正欲站起的身体按回水中。
    抬眸注视着念璎的神色，竹叶青轻柔一笑。
    “你在意的这点东西，我在城外的时候就不在乎了。我只在乎我的命。只在乎自己能活着、活多久。”
    “念璎，与我们这群早夭的人比起来。你是多么的幸运？有自己的住所，吃喝不愁的活到成年。”
    “被扔进地下城有玄音大人救你。没有灵宫，玄音会给你训练。”
    “就连离开诡罂城，她也将自己的忘生峰给你提供庇护。”
    天冥界分离后，玄音人间蒸发。留下的忘生峰领主没有给她收回。
    念璎也因这个缘故，在那一百年间除了必要的时候前往诡罂城，剩下的时间便躲在忘生峰竭力成长。
    以血侍的身份避开两次夺位血战的淘汰、避开木字楼的追杀，最终百年突破灵将，成为十二子夜鬼中的一员。
    “时至今日，你以为玄音大人为什么要让你学医？是为了让你给她打下手吗？”
    将覆在念璎胸前的手收回，竹叶青望着念璎偏了偏头，略有几分酸意的幽幽开口。
    “玄音是希望你脱离诡罂城、摆脱这的一切，甚至摆脱玄音大人自己。自由的生存在九界啊！”
    哪怕玄音性格大变，她也想让念璎有一技之长可以生存，而不是像兵器一样只会杀戮。
    比起那些拿血侍当泄欲工具的上使来说，玄音的存在是多么的逆天。
    要是自己也能遇见玄音这样的主人该多好。
    望着念璎在诡罂城这片腐烂之地为数不多的幸运，竹叶青心中这个想法无数次浮现无数次消失。
    但竹叶青也知道这个想法只是天方夜谭。
    当年玄音乖戾无常，收下念璎一时兴起的几率很大。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不再理会念璎，竹叶青从血泉中直立站起。毫不避讳的跨出血泉，拿起自己换洗的浴袍走向一旁冲水的隔间。
    而念璎怔怔的盯着竹叶青离开的背影，原本平静的心狠狠一跳。
    离开玄音大人，自由生存吗？
    思索着这句话，念璎也起身来到单独的冲水区域，开始冲洗温泉带来的红色水渍。
    冲凉的过程中，念璎不自觉的运灵保暖。淅淅淋淋的水流顺着排水口流向地下、流向黑海。
    几只肥硕的红眸老鼠正在排水道中争夺地盘。
    看着水流落下，早已打的口干舌燥的老鼠纷纷停战向前喝水。
    然而，在喝下水流后的几息之间。
    原本肥硕健壮的老鼠痛苦万分的吱吱乱叫，片刻后口耳喷血的倒在地上，徒于四肢无力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