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我来啦——”
    第二天一早，五条悟兴冲冲地拎着一份打包好的餐点像往常一样翻进院子，就看见夏油杰已经坐在庭院的回廊边上。
    早上暑气不盛，空气裹着一层薄薄的凉意。
    少年长发半挽，披散下的黑发盖住了半边的脖子和下巴，只露出在朦胧的晨光下，显得模糊不清的鼻峰以及低垂的眼睫。
    他单手杵着下巴，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条悟走过去喊他：“杰——”
    夏油杰闻言抬头，眉眼笼着稀薄的日光，明亮又阴暗。
    五条悟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打开了餐盒。
    “我今天带了咖喱鱼丸和拉面哦，还热着，快尝尝看！”
    他径自用竹签叉起一颗鱼丸塞进嘴，觉得调制的咖喱汁浓度刚刚好，很入味，又叉上一颗饱蘸酱汁的鱼丸，递到夏油杰面前。
    夏油杰微微侧头避开他的手，“悟，我吃过了。”
    五条悟对他的拒绝毫不在意，“吃过了也可以再尝尝嘛，这个真的味道很好哦。”
    “既然我吃过了，你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重复做一件相同的事，有意义吗。”
    五条悟的手一顿，缓缓将伸出去的鱼丸收回来，“你要是不喜欢，那我自己吃掉好了。”
    “你回去吧，不要到加茂家来了。”夏油杰忽然说。
    五条悟下意识问：“回哪？”
    “五条家。”
    “杰和我一起去吗？”
    夏油杰拒绝得干脆：“我不会。”
    五条悟撅了噘嘴，眼神有些倔强，“那我也不要，杰去哪，我也去哪。”
    夏油杰看着他，眸色沉静：“悟，别忘了，你是五条家的家主。”
    “说这种话做什么，当家主就不能来找杰了吗，要不是那群臭老头逼着，你以为老子愿意当那个家主，一天天无聊的要死，又不好玩，还不如来找杰呢……”
    他嘟嘟囔囔地吐槽，才吐槽了一半，便被夏油杰打断：
    “你无聊，你觉得我也很无聊是吗？”
    五条悟一下愣住了，表情既不解，又有点不知所措。
    猫猫像是才反应过来夏油杰的情绪不对似的，他的饲主今天既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迎接他，也没有吃他投喂的食物。
    所以是……他做了什么，让杰生气了吗？
    “你怎么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知道干什么，所以才来找你，你要是有事的话，我也可以不来的。”
    如果放平时，夏油杰这么对他说话，他十有八九要大闹一场，即便不闹，也要把小小的委屈无限放大，冲着饲主吧啦吧啦一通指责加诉苦，非得让夏油杰首先绷不住放低姿态不可。
    不过现在，算了，看在杰心情不好的份上，他乖一点不发脾气了。
    只是猫咪的情绪是摊开来毫无遮掩的，他一低落，那不开心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夏油杰自然看见了，但他只是说，“悟，你也有你该做的事，以后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撒娇了，这些天偷跑到这边就当是你给自己的最后纵容，今天从这里离开后，你要学会承担属于你自己的责任。”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足袋碾压在斑驳的回廊地板上，老旧的木质结构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夏油杰垂眸注视着他，目色掩盖在散落的发丝之下，高高的身躯投下浓重阴影，罩住他全身。
    即便是六眼，也无法从陡然降临的阴影中捕捉到那颗离他愈来愈远的心。
    “还有，既然把菜菜子和美美子带回五条家了，就照顾好她们。”
    五条悟一脸茫然：“……杰，我当然会照顾好她们，你在说什么呢？”
    六眼捕获碎片信息的能力很强大，或许太强大了，导致他对别人的细微情感变化十分不敏感。
    从夏油杰来加茂家前，第一次明确拒绝他开始，他便应该对对方转变的心理有所察觉，但他自信地认为夏油杰不会舍得拒绝他太久。
    于是他就等着，等饲主想通了买小蛋糕来哄他，就像以前一样。
    可等来等去，只等到夏油杰提前出发去加茂家的消息。
    杰只是在闹脾气，他不甘心地想。
    既然饲主拉不下脸来哄猫猫，那换猫猫过去好了。
    只要像从前一样，厚着脸皮粘上去，杰一定不会忍心看他伤心难过的。
    事实是他猜对了。
    五条悟从高专追到加茂祖宅，不顾夏油杰的意愿，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而夏油杰从挣扎，到妥协，到最后默许他这么做。
    只是五条悟绝对没想到，他当初以为不用在意的拒绝，最后却化作在他生命掀起的一场巨大风暴，五条悟置身于这场风暴中，第一次强烈地体会到要失去什么的预感，宛如绳索勒在脖子上，让他喘不上气。
    但是夏油杰没有再给他说话的余地，转身毫无留恋地走回房间。
    五条悟如梦初醒，连忙起身，急急忙忙跟上去：“杰，如果你觉得我天天来很烦的话，那我大不了明天不过来了……”
    “你不要再来了。”
    伴随夏油杰冷酷的话语落下的，是猛然在他面前与门框相撞的拉门。
    还有水滴砸碎在木板的破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