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之时,萧宝嘉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萧洋就这么守了一宿,直到朱太医说萧宝嘉当下性命无碍,这才又急匆匆赶去上早朝。
结果全是御史弹劾二公主萧宝宸遣人夜叩宫门一事。
虽说早便会预料到会有这一遭,可萧洋仍是烦的要死。
他的嘉儿昨夜险些没了命,这些混账东西还这儿跟他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想是这般想,说却是不敢这般说的。
毕竟是祖宗之法,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君臣离心不是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各位爱卿说的有理,太康遣人夜叩宫门一事确实不妥。”
萧宝卷与萧宝宸两人左右各一边,站在最前头,闻听此言表情各异。
萧宝宸知晓内情,自是没在怕的,故而表情一直淡淡。
萧洋这般说也没反驳,全然受着。
只有这般萧洋才会心存些愧疚,夜叩宫门一事才能大事化小。
萧宝卷就不同了,以为他的父皇这是在盖章确认萧宝宸夜叩宫门一事,更来劲了。
当即上前请奏:“父皇,夜叩宫门兹事体大……”
“太子!”
萧宝卷话还没说完,萧洋便出声打断,一众朝臣脸色各异,纷纷静默。
“儿臣在!”
萧洋眼神不善的盯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语气却十分平淡:
“你来说说,太康遣人夜叩宫门一事该如何处置啊?”
萧宝卷此刻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不敢再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但又摸不清萧洋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中规中矩道:
“依儿臣之见,应按照律法处置。”
萧洋语气森冷:“你的意思是说……将太康拉出去杖八十?”
如果说先前还不能看清萧洋对此事的态度,那这会儿算是明牌了。
萧宝卷非常识时务的跪在大殿中央开始补救:
“儿臣并非此意!
儿臣认为,二皇妹夜叩宫门定然事出有因,虽违背祖宗之法,但不宜太过深究,却也不能不究。”
“二皇妹乃皇室血脉,不宜损伤,还是由那夜叩宫门的婢子代为受过的好。”
萧宝卷低垂着头,眼神阴鸷。
今日便是动不了你萧宝宸,也要断你一臂,恶心死你!
朝中统共就三个派系,忠君派,太子党,二公主党。
圣上不究,太子不究,二公主更不会究,便也没什么好奏的。
萧洋心下满意些许,太康事出有因,因着嘉儿的事才会如此行事,自是不应深究。
否则嘉儿醒来定是要同他闹。
但太子说的也没错,夜叩宫门乃是大忌,不能什么处罚都没有。
否则难以服众,御史弹劾的折子也会没完没了。
“你倒是顾念手足之情,看来还是有几分长进。”
这话就说的违心了,但还是要给颗枣甜甜嘴。
“太康昨夜遣人叩宫门一事乃是依照朕的旨意行事,虽说奉旨行事无可厚非,但终归是违背了祖宗之法。”
听到这,萧宝卷心中无比庆幸自己及时收了手,不然怕是又要惹恼了这个老不死的。
“便在府中自行思过半月吧。”
无足轻重的处罚,甚至都不影响萧宝宸在府中办公。
萧宝宸唇角微勾,当即下跪谢恩。
“儿臣谢父皇开恩!”
“你二人都起来吧,地上凉。”
“谢父皇(谢父皇!)”
最紧要的事情处理完,萧洋目光转向了站在前头的徐权身上,看的对方心里一哆嗦。
这几日也无甚要紧之事啊?
“徐爱卿~”萧洋叫人时脸上带着凉凉的笑意。
“臣在!”
“你教了个好儿子啊~”
徐权到此刻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以为萧洋说的是自己在外出任知府的大儿子徐如柏。
心里还在纳闷那孩子是做出了什么功绩,怎么自己都没得到半分消息。
完全没想到萧洋说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五儿子。
“是孩子自个儿争气罢了,也离不开陛下您的知人善任。”
萧洋这会儿都气笑了,心中怒不可遏,他的这位中书令至今都还不知自己的好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一想到自己的嘉儿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样子,他就恨不得将徐如松给杀了!
可他这个皇帝当的憋屈,暂且不说徐允章是他的皇后,要动皇后的娘家人难免束手束脚。
就说徐权本人,他就不敢轻易动。
当年若非此人鼎力支持,替他收服那些个不听话的朝臣,他这皇位坐不稳。
树大根深,门生遍布,如今更难动。
更何况徐权与他绑在一起,是忠君派的中坚力量,他不可能轻易舍弃。
可要他一个帝王完全忍下这口气是不可能的。
管你是重臣、能臣、要臣,在他萧洋这永远都是臣。
若不敲打,连主子都认不得了。
想清楚这些,萧洋也不再极力忍耐,抓起御案上的茶盏就朝徐权扔去。
事发突然,徐权完全没想到萧洋会对他动手,额头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登时就见了血,直到血淌过眼睛,徐权才将将回神。
明白过来定是家中哪个不孝子孙触怒了圣上,赶忙跪地磕头谢罪。
“微臣该死!”
一众朝臣包含萧宝卷在内都懵了,徐权不是陛下自己的人吗?
萧洋见他一副血淋淋的样子,心中生出些怜悯与愧疚。
可一想到这人的儿子是害的嘉儿活不过今年的罪魁祸首,这点怜悯与愧疚俱都烟消云散。
“你家老五好得很呐!”
徐权一听是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五儿子,顿时咬牙切齿。
想他为官数十载,两任陛下都是对他委以重任。
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丢脸,竟然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砸脑袋。
“微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明示,那畜生犯了何事?”
萧洋冷笑一声:“犯了何事?”
“你那个好儿子收买地痞流氓当街强抢民女不说,还敢将手伸到巡检司头上来!”
萧宝嘉是偷溜出宫,若是点破,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对她的名声更是不利。
故而明面上只能寻个别的由头,只要管用就成。
徐权作为两朝元老,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自是也听明白了萧洋话里头的轻重。
若只是强抢民女,断然不会闹到殿前。
收买巡检司才是重点,却也不值得梁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砸他一个老头子的脑袋。
还有更要命的事,并且不便明说。
徐权瞬间就想到了三公主头上,极大可能是因为三公主的事,不然梁帝不会这般动怒。
“臣万死!是臣没有教好这个孽障,还请陛下责罚!”
见人还算识相,萧洋心里好受一些。
“按律,朕便是砍了他也是使得的。”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
徐权明白这事还可转圜,立刻表忠心。
“陛下说的是,微臣谨遵陛下圣裁,回去便亲手杀了那个孽障!”
这话自然是说给萧洋听的,真让他杀了自家老五指定是下不去手,再是无用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血。
无非是向梁帝表明自己态度。
按照他对梁帝的了解,没有什么比之帝王权柄更为重要。
三公主也没有。
只要梁帝一日还在意手中的权柄,除非他家老五犯了谋逆等十恶不赦的大罪,亦或是害死了三公主,万不会将他家老五给杀了。
看如今这情形,三公主定是性命无虞,不然今日就不只是敲打这般简单了。
果不其然~
“徐爱卿倒是忠心,朕看重的便是你这点。”
“可令郎所作所为着实令朕失望!”
“念在你这么些年来对朕、对朝廷的忠心,朕也不要他的性命。”
“下朝后领着内侍过去府上,打完五十大板再将人送到诏狱里头待五年。”
“想是会明白……律法的重要?”
萧洋说完,一双眼睛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徐权。
“微臣替孽子谢圣上开恩!”
徐权心中虽不满,但也明白如今这般算是最好的结果,保下性命已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