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嘉默默退到门外,隔了一小段时间才装作刚进到御书房的样子。
“父皇!”
“父皇!”
在里间榻上盘腿而坐的萧洋眉头微动,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不得。
不得立马会意,去到了外间。
“长宜殿下,陛下正在里头下棋呢,您过去同陛下说会儿话吧。”
不得说这话时笑的恭敬。
萧宝嘉不疑有他,迈步进了里间。
不得却没有跟进去,而是去了御书房外头。
“父皇!”
萧洋冲着萧宝嘉慈爱一笑:“朕的皇儿又来寻朕作何?可是挑好了驸马,让朕给赐婚?”
以往萧宝嘉听到萧洋这般问,定是会气得跺脚,今日却一改往常,露出副娇羞模样。
萧洋诧异的看向自己女儿,这春心萌动的样子,都有些不像他的皇儿了。
“还真挑好了?”
萧宝嘉两颊绯红,紧抿着双唇轻轻点了点头。
萧洋难得见女儿这般,爽朗的笑起来。
“来,坐过来,同父皇说说是谁家儿郎,竟能入得皇儿的眼。”
萧宝嘉也不扭捏,坐到榻的另一侧,眼眸亮晶晶。
“是今科的状元,叫许淮和,儿臣喜欢他。”
少女的话大胆又直白,可萧洋听后脸上的笑却滞住。
“皇儿怎的看上他了?”
萧宝嘉将父皇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却装作没看见回道:
“他之前救过儿臣,与儿臣有过两面之缘……”
为了让萧洋不看出什么端倪,萧宝嘉将上元节发生的事以及因果寺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些。
萧洋听得认真,面上神情却并不松快,只僵硬的笑着。
“父皇,我想他做儿臣的驸马,可以吗?”
萧宝嘉那双黑亮的眸子期待的望着萧洋,像极了某人,让他有些恍惚。
以至于还未过多思考,答应的话便脱口而出。
“自是可以的,皇儿想让谁做驸马,朕绑也要将他绑来。”
想后悔都已经来不及,萧洋暗恼自己老了连脑子的不中用了。
“多谢父皇!儿臣就知道父皇对儿臣最好了!”
这话萧洋爱听,脸色都好不少,笑的脸上都起了褶子。
“父皇自是会对皇儿最好。”
父女俩待着又说了好些话,萧宝嘉才高兴的离去,若非身体状况不允许,怕是要蹦着走。
人一走,不得便回到了里间。
萧洋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阴沉。
“嘉儿什么时候来的?”
“回陛下,奴才进来不久长宜殿下便已经在门外了。”
萧洋心道果然如此,这傻孩子……
“退下吧。”
——
“缘齐,你怎的看着有些疲倦?可是遇上些什么事?”
与许淮和同乘一辆马车的张求知见许淮和神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关心道。
许淮和撑了撑眼皮,冲着张求知露出个憨笑:
“没事,就是想到今日要参加琼林宴,昨夜里没怎么睡好,有些困倦。”
张求知没作多想,反而认同道:
“我也是,想到今日的琼林宴就紧张,昨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说完又提了嘴崔兰生:“也不知辅臣那儿如何,该是忙着筹备婚事了。”
说起这个,许淮和来了些兴致。
“佐之你的婚事可有着落了?”
原本还端坐着的张求知这会儿却是傻笑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道。
“算得上有着落了,早先去拜谢房师之时,方大人与我提了一嘴,有意将他家三姑娘许配于我。”
“去信问过家母,她亦是同意这门亲事,如今已然算是定下。”
许淮和这下整个人都精神了,没想到张求知居然是个闷声干大事的。
“佐之!你就这般不声不响将亲事给定下了?”
“我今日才知,你也太不够义气了!”
张求知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温吞的解释道:
“原本是打算殿试后告知你与辅臣,不想一时激动给忘了,这时同你说也不晚的。”
“对了,我打算近些时日买座小些的宅院搬出去,多谢缘齐这段时日的照料。”
许淮和忙摇头:“你我好友,不必如此生分。”
“还要恭喜佐之抱得美人归,忘了问你,你先才说的方大人可是工部右侍郎方伯宗方大人?”
张求知点了点头:“是他,与我结亲的三姑娘是他家庶女。”
谈到定亲对象,张求知难得羞红了脸。
“我远远瞧见过一回,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
许淮和虽为他定下亲事高兴,却又因着他结亲的对象感到担忧。
最后还是不免提点了好友一句。
“佐之,你可信我?”
张求知抬眸看向他,很是不解。
“我自是信你的。”
“行。”许淮和轻点了下头,“你若是信我,今后入朝为官万不可牵涉到党争中去。”
“方大人是太子一党,往后或许会叫你办一些……违背初心之事,切记不可犯糊涂。”
“在朝为官,一定要牢记的一点便是忠君,如此方能长久。”
张求知闻言正了正神色,十分认真的朝许淮和拱手揖了一礼。
“多谢缘齐提点,今日之言我定当牢记于心。”
太子不是良主,佐之结了这样一门亲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希望那位方大人不是丧心病狂之人。
“大郎君。”
车帘外吴来的声音适时响起。
“到了。”
许淮和与张求知也不再多说,依次下了马车前往宴席场地。
最先到的都是许淮和他们这些新科进士,皇帝与大臣们来得晚些。
故而在皇帝他们到来之前,好些进士都已经开始攀谈起来,许淮和作为今科状元自是更受关注。
尤其榜眼、探花,还有二甲第五的张求知都站在他身侧,周边围了好些意欲与之结交的同科。
许淮和都是笑着回应,并不拒人千里。
在朝为官是门艺术,单打独斗要不得,结交人脉也是一项重要的课题。
忽而,外头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众进士闻声纷纷有序站至御座下方,待到身着朝服的皇帝进入殿中在御座上坐定,众进士以及同皇帝一同到来的众官员纷纷跪伏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带着天子威仪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起身站定,等着下一步指示。
此时,站在萧洋身侧的不得公公高声唱道:“开——宴!”
众人这才按照之前内侍交代过的入座。
本朝以左为尊,故而大臣们坐在靠左一侧,新科进士们则是坐在靠右一侧。
并不面向天子,而是面向殿中。
一甲前三的位置的都在接近御座靠外一侧,视野极好。
故而许淮和一眼便瞧见对面坐着的两人,一男一女。
看这穿着,定然是太子萧宝卷与太康公主萧宝宸了。
他外祖齐国公坐在靠前位置,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被有心观察的萧洋看在眼里。
随着宫乐声响起,两队宫婢双手端着大大的托盘整齐划一的进入殿中,将其上放置的各类菜色及餐具纷纷端至用宴之人的案上。
皇帝的自是与底下人这些不同,是由两名内侍侍奉上菜。
淮和看着食案上的几样菜色,有些新奇。
一小壶美酒,一小碟鹿肉,一小碟蔬菜,一小碟樱桃……
总之全是一小碟。
哦,不对,还有一小碗米饭。
但完全不够许淮和他塞牙缝,他食量不是一般的大,虽然他也不想那么大,跟饭桶一样。
好在他提前了解过,并不是只上这一回菜。
后续还会根据宴会进程陆续更换菜色,不是一直吃这几样。
待到菜色上齐,御座之上的萧洋动了筷子,底下的臣子与新科进士才敢动起筷子。
其他进士十分注意在圣上面前的形象,故而吃的异常之谨慎。
许淮和倒是认真享用起美食来。
你还别说,这味道是真不错。
期间,梁帝萧洋时不时就殿试的文章询问下首坐着的进士。
许淮和被问着说了好些。
殿试前十或多或少都被点到过,气氛倒还算是和谐。
待到食案前的菜色换了一轮,坐在稍靠后一些的安东侯沈云卓与前面的齐国公齐方景同一时刻起身走到了殿中央。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倍感疑惑,神情带着古怪。
却都不敢耽搁各自要请奏的事,对着御座上坐着的萧洋躬身行臣子礼。
“启奏陛下,微臣有事禀明。”
“启奏陛下,微臣恳求陛下恩准一事。”
这下别说是萧洋,便是众大臣与新科进士都有些诧异。
菜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准备吃瓜。
这二人以前可是翁婿关系。
知道些内情的萧宝宸不动如山,还给自己斟了杯酒。
萧宝卷只知道安东侯为着求亲一事,齐国公为着何事却是不知,故而也有些好奇。
“哈哈哈~,竟这般巧?”
“两位爱卿莫非请奏的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