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生气,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还愣着干啥!赶紧把闺女抱到村长家的驴车上,咱们去镇上!”
李老二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被吴氏重重地打了一下,又听到她的话。
不禁有点愣怔,他瞪着迷茫的泪眼。
“啥?”
“哎呀!你快先把狗丫抱车上,赶紧出发,路上我再与你细说。”
吴氏这下更着急了,推搡着他去炕前。
李老二还是有点懵逼,不过听到媳妇说要去镇上,他也终于是止住了哭泣,忙抱起闺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还在院子停放的驴车上。
吴氏把收拾好的包裹挂在了他肩头上,转身跟还在院子里和李老太争辩的大嫂两口子交代了几句,便和李老二拉着驴车匆匆出了门。
李老大也不再参与爹娘的争论,就跑去门口大槐树下找早被他们遗忘的孙大夫,送他回家。
顺便去村长家说一声,驴车明天就还。
路上李老二才知道吴氏的小包裹里装的是狗丫昨天拿回来的灵芝和一个小人参,原本还打算过两天领着狗丫去镇上卖掉,这下正好用来当作看病的诊费。
他竟然都把这个给忘记了,只想着寻死,多亏了媳妇想起来了。
李老二有些羞愧,黝黑的脸都羞红了,幸亏在漆黑的夜色小路上看不出来。
走之前孙大夫还特意跟他们交代了到镇上后去哪里给孩子看病。
说那家医馆的大夫是他的老友,人品不错,医术也好,比他厉害多了,报他老孙的名字医药费还能给少算点。
冯大夫看到那些灵芝和人参后,眼睛一亮,赶忙过去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嗯,这些灵芝个头比上午小丫头送过来的要大不少,品相也更好,人参虽然小了点,但是看着年份应该也将近百年,根须很是茂密完整。
“不错不错。”
冯大夫满意地点点头。
李老二和吴氏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这会儿看到老大夫的反应也顿时安稳了不少。
他们不认识什么药材,也怕值不了几个钱无法抵闺女的诊金,万一到时候被骂被打,被报官……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把一切不好的后果都想了一遍,但脚下动作依然没有半点停歇。
即使被骂被打被关大牢,只要能有一丝救活闺女的机会。
他们都在所不惜。
“这些药材真不错,都是在你们那附近的山上采的吗?”
冯大夫头都没抬,依然饶有兴致地观察他手中的灵芝,也没发现李老二那有些窘迫的表情。
“嗯…对,对。”
李老二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
“所以你这是?要卖给我吗?”
冯大夫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李老二搓着双手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是卖,是想问问这些能抵我闺女看病的诊费和医药费吗?”
“嗯?”
冯大夫有些诧异,这男人的闺女上午不是刚刚才在这儿换了三十五两银子吗?用来看病买药都绰绰有余了,难不成这么快就用光了?
他本想问一嘴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打听人家钱财的事儿不太好,便又重新开口道:“看病的诊费加几副药的费用一共是二两银子,你这灵芝一株就能卖二十两银子,总共三株再加上一棵近百年的人参能卖五十两,一共是一百一十两,除去那看病的二两银子,我倒是还得再给你们一百零八两银子呢。”
“什么?!”
两人听到都震惊了。
这这这…
半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多的钱啊!
两人齐齐愣住无法回神。
冯大夫也没在意,回去内阁取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大一小两块碎银递到李老二手中。
“拿好了,下次有这样的药材还来找我啊。”
他笑眯眯地对李老二说了上午同样对他闺女说的话。
李老二还在发愣,拿着钱也不做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旁边的吴氏先反应过来,又对着冯大夫鞠了两躬表示感激,才又小心翼翼问道:“大夫,这这,这真的值这么多钱吗?”
冯大夫笑着点点头:“当然,这些拿到县城或府城去卖,价格更是能高出不少,你们在我这儿其实是亏了,你们不介意吧。”
吴氏连忙摇头一脸惶恐道:“不不不!咋会介意!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要不是您救了我闺女的命,我们就是有再多银钱又有什么用呢。”
说罢声音便哽咽起来,她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泪。
反倒是冯大夫有些惊讶于她一个乡野村妇嘴里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深明大义的话来。
对他们一家印象更是好上不少。
他一个做大夫的可见过了太多重男轻女的村中之人是如何对待自己女儿的。
像眼前这样肯为了给女儿看病大晚上风尘仆仆地赶来镇上的父母,他如今还真是第一次见。
恰好此时小伙计也端着煎好的药汤从后面走了进来,将药碗递给吴氏。
吴氏端着碗走到还在昏睡的李乐星床前。
李老二看到也终于回神,急忙将银票和银子仔细收好,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将李乐星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吴氏便端着药碗一汤匙一汤匙地慢慢把药汁送到李乐星嘴里。
直到把药全部喂完。
冯大夫又把剩余的几包药绑好递过去,又嘱咐了怎么煎药,大概多长时间,让病人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之类的。
等把人都送出门,冯大夫才进去准备收拾一下回家。
却在柜台上发现了一块碎银,正是他之前给李老二的那两块银子中的那块大的。
他赶紧拿着银子跑出门口对着已经拉着车走出一段距离的两人高声喊道:“钱在算账时已经刨除了,怎么还给?而且给多了,用不上这些啊!”
不远处传来李老二低沉又洪亮的声音。
“您拿着吧!多谢您今天费心救了我闺女,等她过两天好了我再带她亲自登门道谢。”
李老二微微笑着,看了看还躺在车上熟睡的闺女,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又转头看了看在旁边和自己一起拉车的媳妇儿。
她那么瘦弱,却跟着自己不惜跑了这么远,没说一句累。
而自己那时候,却那样想她。
真是畜生不如啊!
可同时,他又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激闺女没有离开他。
感激媳妇没有离开他。
感激上苍,感激冯大夫,感激孙大夫。
还感激村长家的驴车。
他摸了摸那头毛驴的脑袋。
毛驴感受到了他的触碰,长长的耳朵抖动了两下。
他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偷偷将怀里那把藏了很久的剪刀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