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夺船
作者:着花迟   风流俏佳人最新章节     
    杨炯率先回过神儿来,一把将那一脸戏谑、得意扬扬的王修撂下,神色凛然,开口道:“人常言,眼见为实,可有时这眼睛瞧见的,也未必能信,正所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
    “你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手,你这手啊,时刻叩在我心。你所恃的,究竟是啥?哈哈哈!” 王修一只手搭在杨炯肩头,嘴里调笑着,旁若无人地蹬上自己的绫罗绣袜。
    “你给我闭嘴!” 杨炯顿时恼羞成怒。
    文竹剜他一眼,扯过他,寒声道:“听闻她是个毒女,你莫不是疯了?”
    “姐夫!你可真是心急火燎啊,把我支开,却和她在这儿鬼混!” 李澈也跟着附和,那 “姐夫” 二字咬得极重,眼眸里满是被蒙骗后的愤懑。
    杨炯心下明白,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索性不再纠缠,直言道:“我和她没半点儿瓜葛,对她也没那份心思。当下先讲讲李宝的事儿,咱们边走边说,即刻出海,去抢余大娘的船。”
    说着,拽起两人就往外走。
    “且慢!你们就这般走了?也不怕梁非凡知晓?我这儿周遭,可全是他的眼线。” 王修提上绣鞋,换了件略厚实的衣衫,抬脚引着众人步出内室。
    杨炯见状,不动声色地抄起一件大氅,轻轻披在她身上,问道:“如此说来,我若要调动军船,梁非凡定然也会晓得?”
    王修见杨炯这般贴心,小嘴一嘟,娇嗔道:“我热着呢~~!”
    “你这应是毒药所致的内热心亢,实则体表并非真热,长此以往,你性命不会长久。” 杨炯神色淡淡。
    王修沉默不语,边走边束起长发,转瞬又变回那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冷不丁道:“你这般作为,是心疼我,还是怕我死了,你接管不了船行?”
    “有何分别?”
    “你自是知晓有分别!”
    “我认为没区别。你多活些时日,我便能接手船行,也好组织军队征伐倭国,保障盟友寿命,这本就是合作根基。” 杨炯不咸不淡地回应。
    王修轻轻一笑,神色复杂难辨,悠悠道:“你和毒女周旋,还这般心软,当真是个笨蛋。”
    杨炯闷声不响。
    王修也不多言,刚一出门,便迅速召集家仆,吆喝众人登上马车,三辆马车前后相继,朝着登州城各个方向疾驰而去。
    “咱们得先甩开梁非凡的眼线,再赶赴登州港。” 王修瞧着面露疑惑的众人,出声解释。
    杨炯点头,望向文竹,开口问道:“李宝可寻着了?”
    “嗯,让人囚在一艘军船上了。据我探查,他被自己两个副手架空,如今的指挥权,都是假借他的名义施行。听闻今夜便有一小队要前往砣矶岛剿灭海盗。” 文竹神色冷漠,显然还在为杨炯的事儿生闷气。
    杨炯苦笑一声,攥住她的手,低声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命苦!” 文竹瞪他一眼,挣扎几下,便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杨炯怎会猜不透她的心思,在文竹看来,自己全心全意、风风火火地帮着查探大事,就怕回来晚了他有个闪失,可一回来看见的,却是他和别的女人厮混,她就算脾气再好,心里也难免有怨。
    当下,杨炯也不多啰嗦,哄这外冷内热的小文竹,对他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于是一边同她搭话,一边悄悄用手指轻搔她手心,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看来梁非凡已知晓咱们大军不日便至登州。此番他们有所行动,恐是以剿匪之名,藏匿余大娘的船只,再寻机杀了李宝,拖延咱们大军的行程。”
    文竹哪经得起这般撩拨,当下俏脸泛红,一颗小心脏怦怦直跳,可瞧杨炯说得郑重,周遭又有这许多人,不好发作,只能任由杨炯逗弄,眼眸里满是幽怨与羞愤。
    杨炯轻声一笑,晓得这小文竹面皮薄,不能逼得太紧,便不再胡闹,只紧紧握住她的手,望向王修道:“出了海,你能联络上船队不?我需留个后手。”
    王修眼神透着戏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杨炯和文竹紧握的双手,淡淡道:“自然能,不过我这般帮你,你拿什么犒赏我?”
    “我纠正你一下,这可不单是帮我,亦是帮你自己!你这倭女,格局忒小。” 杨炯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王修仿若未闻,慵懒地靠在马车壁上,悠然道:“倘若你掌控不了那支剿匪的军船小队,我那些没军械的船队,能顶什么用?做后手又有何益?我结识些海盗,用来做你的后手,岂不更为妥当?”
    杨炯闻言一怔,没料到王修如此机敏,仅凭方才交谈,便能猜出自己的盘算,怪不得她能在短短十几年间,拉扯起这般大的家业。
    他原本的计划是,混进那剿匪的船队,待海上制住那两个副官,再放出李宝来重新执掌船队,顺势劫了余大娘的船队。为防不测,才让王修的船队做后手,毕竟民船数目众多,围堵冲撞之下,只要舍得下本钱,也能杀出重围。
    如今王修既称认识海盗,那自是再合适不过,这后手可比先前谋划强上太多。
    想到此处,杨炯问道:“你认识海盗?是何交情?”
    “如臂使指。” 王修神色淡淡。
    杨炯凝视她许久,笑道:“你想要何犒赏?”
    “何时征伐倭国,我等不得了,要快。” 王修慵懒的眼眸中,寒芒一闪。
    “你想何时动手?”
    “即刻,马上。” 王修直言无讳。
    杨炯摇了摇头:“给不了你确切时日,只能应承尽快。”
    “你这可没半分诚意。” 王修气哼哼道。
    杨炯闭口不言。
    王修见状,忽而道:“要不这般,我退一步,不求你帮我打倭国,只帮我攻打京都,如何?”
    “事儿我能应下,时日却定不了,快则三月之后,慢则一年。” 杨炯也让了一步。
    “好!一年我等得起。” 王修眼眸一亮,郑重地竖起手掌。
    “啪 ——!” 杨炯抬手击掌,与她盟誓。
    “眼瞅着便到登州港了,海面灯火通明,军号急促,显是正在聚兵,咱们得抓紧时辰。” 王修掀开马车厚厚的窗帘,瞧了一眼,神色凝重。
    杨炯也不啰嗦,瞅了眼文竹,文竹心领神会,掏出三个男性人皮面具,递给杨炯一个,自个儿帮李澈装扮起来。
    杨炯撑开面具,径直扣在王修脸上,郑重其事道:“咱们此番,要扮作水兵,混入军船,在海上制住那两个副官,紧接着让李宝重掌船队,劫持余大娘的船队,再返港。”
    “嗯!” 众人皆知此事干系重大,纷纷点头应下。
    一切准备妥当,抵达登州港后,三人寻着四个水兵,一番威逼恐吓,问出口令,将人打晕拖至暗处,换上他们的衣裳,径直朝将船奔去。
    “口令!” 卫兵瞅见急匆匆登船的四人,没好气地喝问。
    “锚沉响!回令!” 杨炯高声回应。
    “新兵蛋子!回哪门子令,赶紧的,你们险些误了事!” 卫兵笑骂一声,挥手催人快走。
    杨炯佯装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带着四人一同登上将船。
    另一个卫兵瞧着登船的四人,小声嘀咕:“杰哥,那第二个人脚步虚浮,身子柔弱,这般娇弱也能当将船水兵?”
    “阿星,你刚从老家来,慢慢留心学着,这四人明摆着是老兵油子,估摸是刚从城内妓馆出来,要不怎会把水兵服穿得乱七八糟。在水军里,这是常有的事儿,大家都心照不宣。
    骂一句新兵蛋子,是提醒他们上了船,别再吊儿郎当出岔子。这是情分,聪明人都会记着,往后多少会照应咱们一二,这便是众人抢着当卫兵的缘由。
    职责之内,尽量装作没瞧见,懂了不?职责之外,能帮就帮,帮不了别硬撑,水兵也不会怪罪。” 杰哥语重心长,谆谆教诲。
    “啊,这般复杂呀!杰哥,我怕做不好,给你丢脸。” 阿星小声道。
    杰哥轻轻摆了摆手,神色间满是感慨,悠悠开口:“阿星啊,想当年,冰天雪地的,要不是你娘给了我一碗热饭,我这条命怕是早交代在那寒冬腊月里了。如今,你娘她走了……” 杰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坚定起来,“哥哥我既应承了你娘,就定要带着你,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嗯!” 阿星重重点头,眼眸亮得仿若藏着星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杰哥,仔细聆听、默记着杰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暗自模仿起来。
    他早听旁人讲,杰哥在兵船上摸爬滚打十几年,本攒下娶媳妇的积蓄,可为给他谋个卫兵的差事,一股脑儿全拿了出来走关系。阿星攥紧拳头,在心底暗暗发誓,绝不能让杰哥失望,定要活出个人样。
    且说,杨炯四人刚一登上将船,就被一郎将喊住:“哎!回来得这般慢!莫不是死在娘们儿肚皮上了!你,赶紧过来,帮着扯桅杆!”
    “我?” 李澈指着自个儿,愣愣地问。
    “艹!老子指使不动你是吧?麻溜的!别耽搁起航!” 郎将骂了一句,自个儿也加入起桅的兵丁当中。
    李澈望向杨炯,大眼睛里满是求助。
    “别打草惊蛇!寻个时机溜走,去驾驶舱寻我。” 说着推了她一把,杨炯带着两人继续朝船舱走去。
    走到拐角,杨炯低声吩咐:“文竹!去找李宝,这两个副官干出这等大事,还假传命令,那李宝定然被他们时常带在身边,寻到后,即刻带到船舱。”
    “好,你小心!” 文竹嘱咐一句,转身走入船底,打算从下往上,仔细搜寻。
    杨炯带着王修,一路找寻,寻到驾驶舱后,悄然瞄了一眼,见里头有两人正指挥兵丁起航,听那些兵丁回令,知晓一个络腮胡子的是丁巡检,一个秃顶的是江巡检,想来便是这俩混账东西,囚禁了李宝,发动的兵变。
    当下船才刚起航,杨炯只得拉着王修,佯装巡逻水兵,在驾驶舱周遭不停观察。
    “你得快些,此处距砣矶岛一个半时辰便能赶到,我结识的海盗在黑山岛,也就是说,你得给我留半个时辰,如此我才有工夫通知那些海盗,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王修低声道。
    杨炯点头,瞧着她脖颈上已沁出层层汗珠,皱眉道:“你这般病弱?”
    “无需担忧,能活多久,我心里有数,在你帮我报仇之前,我死不了。” 王修微笑着应道。
    “哼,我是担心我的船!” 杨炯没好气地回应,手却将她拉到隐蔽处,轻轻拭去她脖颈的细汗。
    王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柔声道:“我有洁癖,你可得瞧仔细咯,莫让这脏衣裳碰到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杨炯没好气地骂道。
    “毒女第二课,时刻保持自身洁净,无论是里还是外。” 王修戏谑而言。
    杨炯彻底没了言语,懒得跟她打情骂俏,擦干她汗水后,转移话题道:“一个时辰足够,等文竹寻到李宝,咱们便动手。”
    王修点头,跟在杨炯身后,佯装认真巡逻,冷不丁小声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要打倭国?单凭我毒女的身份,就能说动你?以你那缜密心思,可不像是轻易能糊弄的人。”
    “我说了,这些都不重要!你打不打倭国,我迟早都要打,你是否真心要打,时日一长,我总能瞧出来,也没那般要紧。我当下只求船只出海,这才是最急迫的事儿。” 杨炯神色淡淡。
    王修闻言沉默,眼眸寒光闪烁,咬牙切齿道:“我妹妹十岁,做了七年的毒女。”
    “你七岁离开倭国,如今二十二岁,也就是说,你和这妹妹并无交集,你同我说这些作甚?证明姐妹情深?还是表明打倭国的决心?” 杨炯不住地摇头。
    “我能逃脱,全赖母亲和舅舅拼死相护,去年母亲被杀,舅舅被囚,妹妹更是被弄成毒女,你说我该不该报仇?这理由够不够让你信我?”
    王修紧紧抓着杨炯的手,她那手本就柔弱无骨、绵软无力,此刻像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可落在杨炯身上,却似羽毛拂过,愣是没让他觉出半分痛感,倒叫杨炯心中生起一丝怜惜。
    杨炯将她引到船尾,用几个火油桶作遮挡,拉着她寒声道:“你说这些难辨真假的话,不如直接告我你的身份。要么直接点明,你想杀一条天皇还是藤原道长,倒更能让我信服。”
    王修闻言一怔,继而贴近杨炯,眼眸瞬间蒙上一层水雾,配上那慵懒嗓音,更添几分妩媚:“什么意思?你喜欢有身份的女子?”
    “你别岔开话题!据我所知,培养毒女绝非易事,需极高超技艺与经验,毒药更是难寻,正因如此,唯有倭国几个大人物才有能耐培养。
    你的话,我信一半。
    且我看到的事实是,你靠着倭国扶持,建起庞大船队,有这等实力的人,在倭国也是屈指可数。起初我试探你,问你的敌人是一条天皇还是藤原道长,你既不答,也不否认。
    如此,我笃定一点,培养你的,必是他俩其中之一。一条天皇欲摆脱藤原家掌控,藤原家借皇后之势渐成气候,他们都有培养毒女的动机与实力。不过,我心底更偏向一条天皇,据情报,藤原家似对天皇之位没什么兴趣,对扶持傀儡倒是驾轻就熟。” 杨炯目光炯炯,言辞恳切。
    “就不能俩人都是我的仇人?” 王修对杨炯的话丝毫不觉意外,嬉笑着反问。
    杨炯见她这副随意模样,抬手在她翘臀上重重拍了一下,骂道:“你还想当天皇不成!你有那血统吗?你们倭国皇室,对血统看得极重,甚至罔顾人伦也要保住所谓的纯正血统。还俩都是你敌人,你当自己是谁呀!”
    王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一懵,而后脸色泛红,心跳如鼓,刚要开口,却急促喘息起来,仿若要憋过气去。
    杨炯见状一怔,瞧着她脖颈瞬间布满冷汗,大口喘气仿若被人掐住脖子一般,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哈呼 ——!” 王修扶住杨炯,剧烈喘息几下,呼吸渐趋平稳,直起身子后,眼神复杂地望着杨炯。
    “你到底咋了?可是有喘促(哮喘)?” 杨炯眉头皱得更紧。
    “往后不许这般突然欺负我!” 王修虽脸色泛红,语气却无比郑重。
    杨炯愈发疑惑,沉声道:“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王修望着杨炯那不容置疑的眼睛,轻叹一声:“可知毒女为何厉害?因她们是人造的杀人利器,专为一人打造。只要你足够了解敌手,便能用毒药养出个独具气质和性格的毒女,引他上钩,控制于他,最终取其性命。
    你们都以为,毒女只为毒死敌人,那可太不晓得倭人的龌龊了。与其直接毒死,用个女人控制他,夺其权柄,岂不更好?”
    “你们就没想过反抗?” 杨炯皱眉。
    “我能逃脱,只因尚未被毒药完全控制!毒女一旦长成,生不如死,敢违抗的,只需断了解药,万蚁噬心之苦,人不可受。我亲眼见过,一毒女因爱上政敌,生生把自己皮肤抓破,血流如注,惨嚎三日而死。” 王修神色淡淡,眸中满是灰暗。
    杨炯沉默良久,叹道:“你怕惊吓?”
    王修摇头,凄然一笑:“我怕心动。”
    “你能不能正经些?”
    “不正经么?”
    杨炯白她一眼,认真道:“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便是实话!给我用的毒药,比旁人重许多,种类也更是繁杂,要不怎会只喂了四年,我就这般病弱,随着长大,便落下了心速一旦过快,便会气喘的毛病。” 王修目光灼灼,认真回应。
    杨炯微微点头,心中大致明白,那人定是为将王修养出病弱的气质模样,自幼便给她用了大量毒药,累得她身体不堪重负,估摸王修还有严重心脏疾患,要不怎会被这一吓就成这般模样。
    想到此处,杨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又轻轻拭去她脖颈处的香汗,打算重新折回驾驶舱。
    “哎呦!今个没想到还能碰到个同道中人!老弟,你的兔子,给哥哥养几天呗?” 一阴鸷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得两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