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店门口的小板凳上坐满了来吃饭的客人，现炒饭菜的香气满溢周围的空气，这种市井气息带给人一种安逸祥和的气氛。
    多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去吗？”
    孙晓再次问道。
    我沉吟着摇头，关上了窗户。
    “还是不去了吧，人太多了没位置了。”
    孙晓一顿，并没有多说什么，开启车子，缓缓驶离了路边。
    我们随便找了个离孙晓家近的地方吃饭，不过我们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破的破，烂的烂，鞋子上面还有黏在上面的干泥巴，路人频频回头，对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只是过了一天而已，我有种这个世界已经将我彻底剥开的疏离感。
    这并不是被人当猴围观的原因，而是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感觉。
    我们随便进了个小餐馆，点了点快手小菜和米饭，菜饭很快就端上了桌，热气腾腾，香味十足。
    饭菜虽然闻起来香，孙晓吃的满脸幸福，但是对我来说还是有些食之无味。
    一路上总觉得自己身上缺点什么。
    孙晓停下筷子问道。
    “你怎么了？怎么不吃饭？”
    她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耳边传来嘈杂的喧哗声。
    我低头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筷子，但是上面只粘着几粒米，刚才夹在筷子上面的饭菜都落回碗里。
    “啊……我在想事……”
    孙晓放下筷子，对我柔声说道。
    “是不是不好吃，不好吃我给你买点其他的？”
    我摇头拒绝，扯出个微笑道。
    “我就是觉得怪怪的。”
    孙晓一撇嘴。
    “当然怪怪的了，你现在的身体早就不是之前那一个了，怎么可能跟之前一样呢，别胡思乱想了，快吃吧。”
    我点头答应，随后快速扒完食之无味的饭菜。
    离开了餐馆，车子停进小区，我跟在孙晓后面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楼下的亭子里面依旧围满了老头，正沉浸在下棋的快乐中。
    这次没有遇见姓马的那个老头，在楼道里面也没有遇见邻居。
    我们上到四楼，孙晓在包里找钥匙，而门上的把手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了。
    “我才发现你已经很久没回来这里了。”
    孙晓低头翻找钥匙，不知道这个小东西藏在了哪里，让她一番好找。
    “是啊，感觉有1个多月了，哈！找到了！”
    她终于从包的角落里面找到了那把钥匙，很快打开了门，屋里面充满了陈旧的气息，带着木制家具的香气，扑面而来。
    “终于回来了！”
    孙晓畅快地将包丢在地上，坐在了沙发上。
    我们一前一后洗漱收拾，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从指缝间溜走，很快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孙晓给手机充好电，准备点外卖。
    而我走到阳台上，脑袋边上都是刚洗完正在晾晒的衣服。
    我的手里拿着一个火机和烟盒，烟和火机都是我在路上重新买的。
    撕掉塑料膜，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正提到鼻前，却有种怪异的味道钻进鼻孔，我忍不住皱眉，随后就是一阵干呕，连忙将烟拿得远远的，转头看向烟盒。
    我一看盒子也没买到假烟啊。
    可能真是之前的身体彻底没了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看来我是没机会再来一根了。
    既然抽不成，眼不见心不烦，丢掉。
    我用手指将烟一折，连同烟盒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
    我从阳台走了回来，坐在沙发旁边的软凳上，电视机正亮着光，孙晓随便调了个台，上面正在播放电视剧，让安静的屋子更增添了一丝人气。
    她的眼睛直视手机，上下滑动，脸也被照亮堂。
    “我点了烤鱼，你吃不？”
    “我啥都吃。”
    “好。”
    她在手机上一阵捣鼓后，关上了手机屏幕，歪着脑袋看向电视，电视里面的主人公正在吃饭，让孙晓饿的连连揉肚子。
    我一直看着她，视线感太强烈，她皱着眉头瞥向我。
    “你看我干嘛，看电视啊。”
    “这段时间……应该算是过去了吧……”
    房间里面只有电视里面传来的声音。
    孙晓的眼睛再次看向电视。
    “说实话，我也没太有实感，总觉得好像没有结束。”
    我也看向电视，里面的人正在聊天但是说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但是的确结束了，水帘天城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我嘛……也算是苟延残喘？哈哈哈，估计这三天过去了，我就被强行叫回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
    一路上我们两个一直在逃避这个话题，但是它的确会在三天后发生，不过现在也只剩下两天多的时间了。
    孙晓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声不吭，虽然她的神色看不出有啥变化，但是很明显，她有些难过。
    她用手抱住抬起来的膝盖，歪着脑袋看向我。
    “你真的会走吗？”
    我的心脏揪了一下，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不知道该说出点什么，孙晓的语气越平静，我就越不知道说点什么。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陷入沉默。
    我从凳子上面起来，坐在她的身边，正想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外卖放在小区门口了，保安不让进，赶快过来拿。”
    “好，谢谢。”
    孙晓挂掉电话。
    “我去拿个快递。”
    “行，你去吧，我等你。”
    孙晓关上门，屋子里面只剩下我和吵嚷的电视机，我走到一个屋子面前。
    那个屋子门紧闭着，是她爷爷的书房兼卧室。
    门紧闭着，似乎锁着。
    这个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就是多了一些灰尘。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个房子，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好像上一次吃的……是烤肉？
    她还真喜欢吃这些烤的玩意。
    门打开了，孙晓又是手里提着一个大包，里面香喷喷的气息似乎已经扑面而来，这个场面让我瞬间有了回到之前的感觉。
    “我回来了！”
    我连忙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开，她关上门，将包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叹道。
    “还好我家不住13楼，不然没有电梯会爬死。”
    我赞同地点头，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搬出来。
    一个烤鱼的小锅，一个已经做熟的烤鱼放在一次性餐盒里面，还有其他的一些配菜。
    把所有东西都放在锅里，插上电，很快锅里面便咕噜噜的冒起泡来，一股幸福的味道油然而生。
    “孙晓……”
    孙晓抬眼看我，打断了我。
    “我其实刚才说那句话，并不是强迫你的意思……我只是……还有些事情接受不了……你明不明白……就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好不容易跟你熟络了，但是你也要……”
    她忽然眨巴眨巴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桌子上，我连忙抽出纸巾递给她，她接过来，捏在手心，用手背将泪水擦去。
    我看着她，动容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有太多话，想说，但是一到嘴边就说不太出来了，并不是不想回答你。”
    孙晓的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我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此时我庆幸还有鱼冒出来的水汽挡住了我的脸，不然我眼圈红红的样子让她看到，我还有些不好意思。
    孙晓哽咽着继续说道。
    “我真的很感谢你。”
    “其实我也是。”
    孙晓摇摇头。
    “你还记得我爷爷去世的那天吗？”
    “记得，说实话，想忘都难。”
    “嗯，当时我满心欢喜地进入屋子，原以为能看到我爷爷的笑脸，可是没想到一跨进院子，抬眼便看到了我爷爷上吊的样子。”
    她一顿，洗了一下鼻子继续道。
    “真的，我当时真的好无助，天好像他了一样，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我爷爷的死状，我甚至都没有勇气闭上眼睛尖叫。”
    她盯着我。
    “但是你一过来，就捂住了我的眼睛，那一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所以，我说谢谢你。”
    我听完，有些没想到她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感谢我，当时我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她的眼睛，并没想太多，却没想到这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触动。
    此时的她破涕为笑。
    “你怎么表情呆滞着，好啦，你也别想了，我只是想说说心里话。
    这段时间……我经历了最亲之人的离去，和你为了解决事情到处奔波，还目睹我爷爷死后的一些……嗯，你也知道的事情，其实我内心一直是无法接受的，但是直到今天，我看到了空空如也的骨灰盒，我才彻底的释然了。”
    我点头，不知道回答什么，便抽了一张纸递给她擦鼻涕。
    “总之，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从阴影里面走出来了，并且你也是功不可没。”
    我笑道。
    “你对我的评价还真高。”
    “那可不。”
    “我也有些话想说。”
    “嗯，你说。”
    “我……有很大的很可能，真的会彻底回不来，但是刚才听了你的话，我觉得惆怅或者犹豫，都是对这三天的浪费，相比此，我还不如再快乐地过三天。”
    孙晓重重地点头。
    “对，大不了以后我给你烧纸钱联系。”
    我哭笑不得。
    “希望我能收到吧。”
    说罢，我用手指着已经咕嘟好久的烤鱼。
    孙晓如梦初醒，一拍大腿。
    “对哦！吃饭！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第二天精神饱满地驱车前往岗上村。
    进入村子，我跟在孙晓后面，想直奔王二虎家，但是中途听了孙晓的讲述，我觉得直接去找不太妥当。
    “他应该已经疯了，但是人回没回村，在没在山上撒野，都不清楚，我们还得去问一问。”
    路上孙晓向其他她认识的村民询问这件事。
    一个佝偻背的老太太，晃动着她的假牙，咔哒咔哒地说道。
    “哎呦晓晓，你是不知道这个事啊！这就昨天，村里有人想找王二虎，但是发现没有人，巧的是啊，有上山砍柴火的发现王二虎在山里面一边叫一边跑，人疯了！”
    孙晓装作惊讶的样子。
    “啊？怎么会出这种事？”
    “是啊，这谁能想到，村里好几个爷们硬拉回来的，给锁进他家铺子里面了，今天还请了卫生院的医生过来看，现在正瞧着呢。”
    孙晓听罢，连连点头。
    “好的，谢谢奶奶。”
    孙晓正欲离开，这个奶奶手抓住孙晓的胳膊，看着我问道。
    “这个小伙子是谁啊！新交的男朋友？小伙子还长的挺精神的，有没有给你三婶看过啊？”
    好家伙，这个奶奶还真是八卦。
    但是，她应该是见过我的。
    只见孙晓神色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原状。
    “不是啦奶奶，是我的大学同学，正好找我来玩来了。”
    这奶奶一脸不信，脸上的皱纹里面写满了八卦二字。
    终于摆脱了奶奶，我们便向着王二虎家的方向而去，越往那里走，人就越多。
    王二虎家铺子门前，全是过来吃瓜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王二虎。
    说是什么在乱葬岗吓的，被山里面的精怪抽了魂了，五花八门，众说纷纭，总之都带着神秘的气息。
    我们还没凑近了瞧，就看到三婶过来抱住了孙晓。
    “晓晓你怎么又回来了，这次可得多住会。”
    她看到我，有些好奇。
    “这位是？”
    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心中庆幸着没去老张饭店，不然心里更不是滋味。
    不知道姜高那个家伙有没有把我给忘干净了。
    “是我大学同学，陪我过来玩的。”
    “哦……”
    三婶若有所思，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换了话题。
    “跟婶回家，这热闹有啥好凑的，回去婶给你做顿好的，杀个鸡，哎，晓晓的同学，你也过来一起吃。”
    此时这里水泄不通，我们两个贸然进入也不行。
    我俩一进去，哎，王二虎的疯症就好了，有点没道理，总不能让里面的医生还看着我们拿个小葫芦一吹气，人醒了，让人家多没面子。
    而且这事还得孙晓解释，万一解释不好，村里觉得她疯了，这有点得不偿失。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觉得还是得等没人的时候过来，悄悄把他的魂魄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