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想请大人明日去秦淮河畔游玩,也好让下官尽地主之谊。”
于非对这个世界的秦淮河倒是挺好奇的,想着和前世是否类似,便点头答应:“行啊,去看看也好。”
王元武神色一喜,抱拳道:“那明日晚间,下官请大人同去。”
于非一愣,诧异道:“为何要晚间去?”
“大人有所不知,这秦淮河白天没什么人,要到了晚间才热闹,什么彩灯、舞龙,勾栏画舫应有尽有,大人去了便知其中趣味。”
于非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感兴趣了,明日就等王大人相邀了。”
“一定一定,绝对让大人不虚此行。”
等送走王元武后,于非站在游廊上渐渐隐去笑意,从王元武得知韩子民死亡的表现来看,似乎的确不知情,不过想到陈瑶曾说过,此人城府很深,没准也可能是装的。
明日出游,多了解一下这位布政使也好。
正想着心事,眼前出现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陆离靠着廊柱,手里还拿着一根黄瓜,她啃了一口黄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大人明日又要去青楼吗?秦淮河的姑娘那可是艳名远播呢……”
好大的醋味啊,于非有些心虚道:“别胡说,我那是去应酬。”
“嘁……”陆离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又在黄瓜上狠狠咬了一口,咔嚓咔嚓的咀嚼着。
于非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黄瓜,有些奇怪的问道:“哪来的黄瓜?”
陆离指了指远处的林子:“那里有一块菜地,种了许多黄瓜,你要吃吗?”
于非赶忙摇头:“不了不了,你吃吧。”
说完就打算进屋,陆离突然开口道:“明天我也要去。”
于非笑着点头:“那是当然,没有你在我还不敢去呢。”
陆离一仰骄傲的小下巴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
星月浩浩,华灯初上,于非在江南众官员的陪同下来到秦淮河畔。
只见临河商铺皆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把青砖铺就的街道映照的如同白昼,正如王元武所言,路上马车粼粼,游人如织,什么舞龙杂耍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譬如打金花那样的表演,端地热闹非凡。
而有资格前来陪同的,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布政使王元武、金陵知府陆洪,连江南提刑按察使赵高轩都来了。
由于这并非正式场合,许多陪同官员还带了家眷,就比如王元武就牵着一个小男孩,身边还跟着一个道人。
于非好奇询问道:“这孩子是……”
王元武把那小男孩抱了起来道:“这便是犬子,名叫王康安。”说着抚摸了一下怀中孩子的头柔声道:“康儿,快说大人好。”
小男孩年纪尚幼,还有些怕生,只是好奇的看着于非也不说话。
于非伸手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脑袋,柔声问:“小家伙几岁啦?”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道:“康儿四岁了。”肥嘟嘟的小脸显得特别可爱。
“真乖。”说着,于非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到小男孩手中。
王元武连忙道:“大人这怎么使得……”
于非却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给你,这是给孩子买糖吃的。”
陪同的官员皆是发出善意的笑声,王元武无奈的笑了笑,对那好奇打量手中银子的小儿子道:“快说谢谢大人。”
然而陆康年却是怕生的躲进父亲怀中,王元武歉意的笑了笑道:“这孩子怕生,大人勿怪。”
于非只是笑笑,并不为意,目光又望向了王元武身边的道人。
一旁的王元武见状,语气敬重道:“这位是云鹤山的刘沐剑刘天师,也多亏了天师道法,才能保住犬子的性命。”
听堂堂布政使都如此推崇,于非不由多了些敬佩之心,虽然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既能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想来应该还是懂一些医术的。
这时夜空中突然炸开几朵烟花,好似金花天降,王元武指着热闹的夜景笑道:“大人可觉得此景当的起东风夜放花千树否?”
于非含笑点头:“自然当的。”
一旁的知府陆洪赞道:“说起那首青玉案,侍郎大人真乃我等读书人之楷模,有生之年得见此等佳作问世,身为读书人也是与有荣焉啊。”
花花轿子人人抬,陪同的朝廷官员纷纷点头附和,虽然于非知道此词当得起千古佳作,但终究不是他写的,被这马屁拍的不由老脸一红。
见不远处人头攒动,都围在一个高台前,就有意转移话题问道:“那是何物?”
王元武眯眼看了看笑道:“看那云纹旗子,想来应该是卿依院选花魁呢。”
卿依院?那不是陈瑶所在的青楼吗?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金陵。
见钦差大人似乎对卿依院感兴趣,王元武便开口道:“下官已在翠茗阁备好了席位,若是大人感兴趣,可以登楼一观,视野也更好些。”
于非正好奇陈瑶会不会登台,便点头答应,向着临河而建的翠茗阁走去。
“宋思源!真以为我江南无人了?!”
忽然卿依院开设的高台前传来一声怒斥,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一位身穿白色书生长袍、头戴方巾的书生,面红耳赤的怒瞪着身前一位神色倨傲的男子。
宋思源?于非对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想了想才恍然,这位不是当初在牧北城的文汇楼与自己比诗的那人吗?记得彩头还是花千渝的一支头钗。
此人不是跟着秦王混吗?怎么跑到了金陵?见宋思源依旧如同那日般鼻孔朝天,于非不由好笑,这人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人群之中的宋思源可没注意到于非,下巴高高扬起,有些轻蔑的望着那年轻书生冷笑道:“作诗可不是比谁的嗓门大,有能耐你邓鹤作一首胜过我啊?没本事还想见陈瑶姑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那位名为邓鹤的年轻人望着桌上两人所做诗词气的双目通红,却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姓宋的虽然眼高于顶,但所做诗词确实有点本事。
见两人似乎动了真气,一旁卿依院金陵分舵的老鸨连忙劝道:“两位公子别争了,陈姑娘都说过了,谁也不见,这又是何必呢?”
然而她却不知道,此时已经不是见不见陈瑶的问题了,而是江南文坛的尊严问题。
若是邓鹤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那这江南之地的文人会怎么看他,他还混不混了?
可技不如人也只能干瞪眼,连续几首诗输给这宋思源,想雄起也没底气。
见布政使眉头皱起,知府陆洪便走上前去,围观的人群显然是认得陆洪的,纷纷让开道路,一些围观的书生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愤慨道:“陆大人,此人蔑视我等江南学子,还请陆大人为我等做主。”
陆洪面容严肃,望向宋思源道:“可有此事?”
宋思源却并不畏惧,不卑不亢的抱拳道:“大人勿要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学生只是路过此地,探讨一下学问,何来蔑视江南学子之言?这邓鹤分明是技不如人想要污蔑学生。”
与他对峙的邓鹤怒道:“你血口喷人!你方才明明说过江南诸子不过尔尔,还想抵赖不成?”
宋思源望向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说邓鹤,有能耐写出一首让在下心服口服的诗来,不然就休要在此聒噪。”
“你……”邓鹤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陆洪却是暗自摇头,仅凭这一句显然无法定其罪,他虽身为知府,但也不能对这些有功名在身的书生乱用刑法,正想出言说和,却见宋思源倨傲的神色一滞,望向这边的目光似乎还有些惧怕。
陆洪不由一愣,循着他的目光往身后望去,只见钦差大人正目光玩味的望着这边,忽然想起来这位钦差大人似乎在诗词之道上颇有才名,而且也是江南出身,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江南学子的面子算是可以保住了。
于非见宋思源看到了自己,便笑道:“这不是宋兄吗?多日不见宋兄还是如此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