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寝殿里,女子的婉转吟哦声,不绝于耳。
牡丹绣花屏风,遮挡了榻上香艳的一幕。
姬无渊身上的墨袍一丝不苟,他端坐在紫檀木榻上,翻看着手上的奏折,神情漠然。
站在他身侧的黑衣暗卫,手上抱着一大摞待批阅的奏折。
那暗卫光是听着里头戚贵妃娇媚的叫声,耳根都红得滴血,浑身紧绷,热血沸腾,却一动不敢动。
这差事,当真是煎熬又折磨人的很。
反观他的主子姬无渊,仿佛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眼里只有手中的奏折,周身的气场依旧冷得吓人,十足的清冷禁欲气质。
翌日。
戚贵妃醒来的时候,榻上冰凉一片,早已没了姬无渊的身影。
她从梅香口中得知,姬无渊一结束便走了。
戚贵妃虽有些小失落,但想起昨夜两人发生的种种,瞬间又羞红了脸。
后宫的每一扇墙后,都有几双耳朵。
消息总是不胫而走。
一大清早,帝王昨夜宠幸戚贵妃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上下。
慈宁宫,熏香袅袅。
戚太后手持一串佛珠,跪在偏殿的小佛堂前,闻言也是怔愣了一瞬。
“当真?”
孙嬷嬷笑道:“千真万确啊,太后娘娘!”
戚太后陷入沉默。
她拨动着手上的佛珠,许久,才道:“哀家的这个儿子,倒是越发令人难以琢磨了。”
她本以为,姬无渊纵是宠幸后宫,那个女人也绝不会是自己的侄女戚蓉。
毕竟当年他需要戚家之时,也没这样做过,更别说是现在。
然而他却是第一个就宠幸了戚蓉。
孙嬷嬷道:“如今新人入宫,要不要老奴前去提点贵妃娘娘几句?”
戚太后抬眸,淡淡的道:“不必,去找些助孕方子,趁着眼下承宠,早日怀上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不管皇上是如何想的,只要蓉儿生下龙子,后位便唾手可得。”
“在这后宫,母凭子贵总是没错的。”
孙嬷嬷恍然大悟道:“太后英明!”
——
重华宫。
承宠后,戚贵妃头一次觉得众嫔妃请安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得意。
众嫔妃见她眼底乌青,面色也比往日憔悴了几分,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至于,为何没睡好,大家也都能猜到……
这倒是让嫔妃们嫉妒的同时,心中也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尤其是那些和戚贵妃一样的宫中老人。
江晚棠盯着戚贵妃的面容瞧了好一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先前与江晚棠起冲突的张才人,头一个笑着上前,语气十足讨好:“这宫中,若说陛下最在意的,当数咱们贵妃娘娘。”
有人附和:“是啊,贵妃娘娘仙姿玉貌,陛下丰神俊朗,乃是天造地设。”
“……”
有了张才人打头阵,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向戚贵妃道贺。
戚贵妃听得笑容越发灿烂,大手一挥都给了赏赐。
俨然是一副皇后的架势了。
江晚棠勾了勾唇,目光看向了她一旁的贤妃白微微。
只见白微微的脸色略显苍白,全程坐在那一言未发。
这么一看,江晚棠倒是发现,她与戚贵妃的脸色倒是有几分相像。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姬无渊都无一例外宠幸了戚贵妃。
说起来,戚贵妃的容貌在后宫只能算是中上水平,比她漂亮又身段好的嫔妃比比皆是。
这般颇有几分独宠的架势,倒是惊讶又羡煞了一众嫔妃。
就连戚太后都觉诧异。
戚贵妃仗着自己得宠,在后宫行事也愈发的嚣张起来。
时不时的敲打一众妃嫔,对于一些有争宠心思的更是动辄用刑打骂。
然好景不长,戚贵妃只得宠了七日,孙嬷嬷为她准备的助孕的汤药还未来得及喝上,帝王便转投了其他妃嫔的温柔乡。
从嘉妃,到王美人,张才人……
看上去,颇有几分雨露均沾的趋势。
其中嘉妃最为受宠。
这些,与姬无渊上一世不近女色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江晚棠想了几日,也没想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在宫里待久了,大家或多或少也都是有些眼力见的。
那些一开始将江晚棠当做头号劲敌的妃嫔,如今见她是切切实实的失了宠,也就对她放松了戒备。
就连内务府那边送往永春宫的份例,也是越来越敷衍,越来越差。
修竹好几次气不过,想去找他们理论,都被云裳拦了下来。
夜里,修竹看着桌上的清汤寡水,纠结了一番,还是没忍住道:“姑娘,你为何不像其他妃嫔一样去皇上面前邀邀宠?”
“你看,张才人每日都亲手炖汤送到皇上的宣政殿。”
“还有嘉妃娘娘,日日换着不同的花样给皇上送糕点。”
“王美人还在御花园跳舞吸引皇上注意呢。”
“……”
修竹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
云裳笑道:“那修竹姐姐可知,张才人的汤,一次也没有送进去过皇上的宣政殿。”
“嘉妃娘娘的糕点虽是进了殿,但都被王公公赏给了底下的小太监”
“王美人在御花园跳舞,没吸引到皇上的注意,倒是引来了气势凶汹的戚贵妃,将她一张俏脸都打肿了。”
“……”
“还有这等事,我只知她们最后都侍寝了几回。”修竹面露惊讶。
修竹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宠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错了。”江晚棠笑了笑:“在后宫,侍寝和受宠是两码事。”
“你刚刚提及的这些嫔妃,她们侍寝后,皇上可有升她们位分,或者是赏赐?”
修竹摇了摇头,道:“没。”
“是啊。”江晚棠嘴角的笑意加深:“她们只是侍寝,并未受宠。”
“真正受宠的该是像贤妃那般的,即便她什么都没做,但陛下给她的优待从未减少。”
“戚贵妃纵是再跋扈,却也不敢欺负到她头上。”
“帝王本无情,若我同其他嫔妃一样主动,去他面前邀宠,或许能得他宠幸,但也仅是侍寝几次罢了。”
“但是,那样我就只会是后宫普通的一个美人,与其他日夜等待,期盼,乞求帝王垂怜的卑微可怜女子,无任何区别。”
“这样的帝王恩宠,不是我想要的。”
修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这京城里的弯弯绕绕,可比她们当初在乡野时复杂多了。
江晚棠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放心吧,你家姑娘要做便做这后宫最受宠的那个,而非一个只是侍寝的嫔妃。”
后宫的女人如百花争艳,长得最高的一朵,最容易夭折。
而她要对付的目标,从来不是后宫的这些女人,而是那高堂之上的九五至尊。
绝不做攀援的凌霄花,她是盛开的木棉。
这日,江晚棠起来梳妆之时,外面的天色还是暗沉沉一片。
云墨低垂,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