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棠笑着笑着被姬无渊掐住下颌,拽到了眼前,咬牙切齿:“江晚棠,你别以为孤宠着你,纵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挑衅孤的底线。”
“说到底,孤如今也不过是看上你有几分美色,这天底下有美色之人数不胜数,孤不是非你不可。”
江晚棠泛红的目光直直地迎上姬无渊的怒火,声音却出奇的平静:“臣妾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敢妄图圣恩。”
“兄长是臣妾唯一的亲人,他在,我便在,他死,我亦亡。”
说罢,她重重闭上了眼,眼角一滴泪水滑落。
落到姬无渊的手上,烫得他心尖都跟着重重颤了一颤。
尤其是江晚棠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姬无渊只觉得心脏被人死死攥紧,闷闷难抑的疼,同时有一股不知名的感情在心间蔓延。
他蓦地收回了手,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他沉声道:“今日之事,孤就当是你昏了头了。”
“现在退下去,你便还是那个后宫最受宠的宠妃。”
帝王盛怒,宠妃寸步不让,如此针锋相对的场面,看得殿内的王福海心惊肉跳,浑身都打着颤。
他识相的默默退至殿外,合上了殿门。
江晚棠睁开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呵呵,宠妃?
谁稀罕!
是她低估了帝王的薄情,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即便如此,江晚棠也不会退步。
那便再赌一把吧。
孤注一掷,愿赌服输。
江晚棠神情黯然,那双明亮灵动的桃花眸如一潭死水般毫无生气,看得人心惊。
她眼神坚定,一字一顿的道:“臣妾很清醒。”
“臣妾不退。”
“既然陛下喜欢臣妾的美色,臣妾愿意取悦陛下,只求陛下放过臣妾的兄长。”
说罢,江晚棠抬手解开了自己腰间的束带,环佩随之落下,在一片死寂的殿内发出清脆的声响。
姬无渊紧握着拳头,骨节泛白,脸色阴沉到不像话。
一双眼睛里面血丝弥漫,眸光越来越冷,怒意昭然:“江晚棠,你就是这样想孤的!”
“好,很好!”
“当真是好的很!”
“在孤忍住杀你之前,穿好你的衣裳,滚出去!”
江晚棠心如死灰,喉间一滞,有血腥味涌了上来。
她木然的收拾好自己,起身往殿外走去。
走到殿门口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王福海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住她,愕然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老奴带您去看太医。”
江晚棠推开了他,淡淡道:“多谢公公,不必了。”
说罢,她踉跄的往外走去,在御书房前的青石砖上跪了下去。
王福海神色骤变,痛心疾首的道:“娘娘这是何苦呢?”
“旨意已下,您与陛下对着干,只会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江晚棠的眼神毫无生气,木然的看着眼前紧闭的殿门,没有言语。
王福海长叹了一口气,往殿内走去。
“她走了吗?”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王福海战战兢兢的上前,道:“回陛下,江婕妤跪在殿外,方才还吐了一口血,看起来怕是不太好……”
姬无渊身形一顿,紧握着拳头,骨节咯吱作响。
王福海跟在他身边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压抑怒意的情形。
若是换做旁人敢这样与陛下对峙,早不知被拉下去砍死多少次。
这位江婕妤在陛下心中,怕是不一般啊。
许久,姬无渊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冷血凉薄:“她既要跪,就让她跪着!。”
“都下去!”
所有的宫人都胆战心惊,如临大赦一般的退了出去。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姬无渊一人,负手而立在桌案前,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王福海最后退下,关上殿门后,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东西砸落的声音,吓得他身体猛地一颤。
外面的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御书房外,殿门紧闭,太监宫女们站成一排,噤若寒蝉,四周一片死寂。
江晚棠跪在殿前的青石砖上,一动不动。
春日里的天气就像男人的心一样,阴晴诡谲,说变就变。
不多时,天空中便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江晚棠的衣衫很快被雨水湿透,贴在身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却仿佛毫无知觉,脊背挺直的跪着。
御书房内,姬无渊依旧背身站在桌案前,地上洒落了一地的奏折,书册,茶盏……
他的脸隐在一片阴影里,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只身后的一双紧握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外面不断掉落的雨珠,落到了江晚棠身上,也砸到了他的心上。
每一滴,都像是一记重锤。
殿内,殿外,一门之隔。
两人一立一跪,俱是桀骜的性子,不肯退步低头。
彼时,年轻气盛,帝王不识情爱,恍然发觉时,爱意早已在最初那个救下她的雨日崭露头角,而后不受控制的泛滥成灾。
江晚棠触怒圣意,跪在御书房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皇宫每一个角落,看热闹,幸灾乐祸的……比比皆是。
满宫都道,这位刚获帝宠的江婕妤马上就要彻底失宠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如倾盆一般,无情地砸在江晚棠的身上,她脸色惨白如纸,发髻早已散乱,雨水顺着发丝流淌,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的眼神依旧固执地望着那道紧闭的殿门。
忽的,砸落的雨水消失,一把黑色油纸大伞出现在她的头顶,为她挡去了风雨。
谢之宴解开身上的玄色披风,披到了江晚棠的身上。
他站在她身侧不远不近的距离,为她撑着伞,自己的整个身形都在伞外,任由冰冷的雨水肆意地打在他的肩头和后背。
谢之宴垂眸看着面前,在风雨中,倔强不肯屈服的少女,瞳孔暗沉,复杂的眼眸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怜惜。
明明很聪明,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