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熠倒抽一口冷气,不说话了。
他沉凝了半晌,终是摇着头气笑了:“阿宴啊,你真行!”
“她是不是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谢之宴笑笑,眼角笑容未减,声音却不沾染半分:“是我心甘情愿。”
少年权臣,为爱甘愿以身入局,不计后果,不留退路。
“阿宴!”赵熠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你这么聪明,应当最清楚什么是及时止损,迷途知返……”
是啊,他知道。
他都知道。
可是,那又怎样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谢之宴的眉眼染上点偏执的戾气,他轻轻的笑了,笑容惑人:“我回不了头了……”
说罢,他便举步往江晚棠所在的雅间方向走去。
徒留赵熠一个人震惊在原地,呆似木鸡。
许久,他看着谢之宴的背影,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那位大盛朝最年轻的大理寺卿,高岭之花,终是走下了神坛,走向了世俗情欲。
原来再怎么冷性冷情,清冷孤傲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谢之宴是,他那表哥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三楼雅间内,雕花窗棂半掩着,透进几缕柔和的月光。
屋内陈设典雅,一张上等的金丝楠木圆桌摆放中央,几把精致的雕花椅环绕四周,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卷,墨香与淡淡的熏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宁静而又高雅的氛围。
江晚棠进来的时候,陆今安正端坐在桌前喝茶。
听到动静,陆今安抬眸看向女扮男装的江晚棠,瞳孔微睁,随即起身,拱手作揖:“在下见过贵妃娘娘。”
江晚棠挑了挑眉,面色不悦的道:“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谢之宴认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他也认出来了,她的乔装技术这么差吗?
陆今安莞尔,淡淡道:“娘娘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有杀气。”
江晚棠眯着眸,长腿一迈跨上一旁的矮凳,一只手攥住了陆今安的衣襟,将他扯到了身前,冷声道:“既然知道,你不怕吗?”
陆今安不在意的笑笑:“在下贱命一条,任由娘娘处置。”
“只是在这之前,先让在下把对云裳的亏欠还了,把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处理了……”
江晚棠蹙了蹙眉,嗓音依旧冷:“红颜苑被查封之事,是你干的?”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陆今安目光坦然,没有隐瞒:“是。”
短短几日,就将在京城扎根已久的红颜苑解决了,江晚棠不得不承认,陆今安此人确实有几分可取之处。
她冷哼了一声,松手推开了他:“别以为你这么做了,我就会放过你和你们陆家。”
陆今安却是冷笑了一声,道:“陆家那边不用娘娘出手,我比娘娘更清楚他们的弱点在哪。”
江晚棠怔了怔,狐疑道:“你真下得去手?”
“是。”陆今安毫不犹豫的回答:“做坏事之人,就该承担恶果。”
他如此坚定的态度,倒是让江晚棠有几分意外。
于是,她神色缓和了几分,缓缓道:“陆今安,你以为你将自己卖身青楼就能弥补对云裳的亏欠了吗?”
陆今安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一抹黯然,怆然道:“我没有这么想。”
“我只是想将她受过的冷嘲热讽,流言蜚语,也都受一遍。”
“只有这样,我才能切身体会到她当时会是如何的感受……”
他一个大男人尚且如此,她那时,该有多煎熬啊。
江晚棠笑了笑,毫不留情的嘲讽:“你是任性如愿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云裳会怎么想?”
“你这样做,无异于是在逼她,逼她妥协,逼她原谅你。”
陆今安瞳孔紧缩,微微的震颤,好半天才找回语言功能:“怎么会?”
“她不是……”
“她不是说她厌恶你,不想再看到你?”江晚棠打断他话,冷笑道:“陆今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说什么你就信?”
“动动你的脑子吧。”
陆今安瞬间愣住,眸光亮了亮,不可置信道:“你是说……”
江晚棠摆摆手,冷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今安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在下多谢贵妃娘娘……”
江晚棠眸光暗了暗,冷冰冰的语气:“你不必谢我,我也不会担你这一声感谢。”
“因为我还是很讨厌你,看不惯你,甚至想杀你。”
“我只是心疼可怜的云裳……”
陆今安垂下眸,嗓音低低的道:“我知道。”
江晚棠冷笑一声,低垂下眉眼不看他,嗓音一冷再冷:“不,你不知道。”
“你应当听过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虽然你看似与这件事无关,看似也是一个可怜的无辜之人,但在我看来你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当年你既护不住她,就不该强行将她留在身边。”
谢之宴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他站在门口,置身逆光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护不住?
如果是他,他不会的。
谢之宴没有进去打扰,而是走到一旁的栏杆前,姿态矜贵的倚靠着,静静守候。
雅间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江晚棠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今安,继续补刀道:“陆家是帮凶,你才是元凶。”
陆今安无力的跪在地上,江晚棠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江晚棠笑笑,眼中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如果在云裳被拍卖初次的那夜,她没有遇到那个为她赎身的人,你知道她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吗?”
陆今安双手紧握成拳,隐隐颤抖,眼眶已经泛起一抹深色的红。
江晚棠看着一言不发的陆今安,话语残忍,字字诛心:“她会被那些不入流的奸人所害,从此深陷泥淖,任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