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成为那对有情人相伴的绊脚石。
如今冥起受伤,正是需要永乐陪伴的时候,他若继续留在南萧,只会困住永乐,叫她左右为难。
做人嘛,不能恩将仇报,师父数次救他于危难,他该在他最渴望心上人陪伴的时候悄然退场。
乌雅惊愕了片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殿下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您与永乐公主的婚期都还未定,如何能提前回西越?”
乌图稳坐在上首,仰头与他对视,一字一顿道:“这场联姻作罢,待我回去自会与父王说明缘由。”
几位礼官面面相觑。
王子殿下与公主殿下这些天相处得不是很融洽么?为何突然要悔婚?
乌雅面露怒色,低喝道:“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我看你是受了惊,神智有些混乱,来人,送殿下回内院歇着。”
周围立着的随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敢上前。
乌图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袖,正色道:“我没与诸位开玩笑,今晚所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了危机感。”
眼看乌雅还想训斥,就近的一个官员急忙拽着他坐下来,“大人别急,咱们先听听殿下怎么说。”
话落,他又转头望向乌图,“不知殿下所谓的危机感是指什么?”
乌图睨了几人一眼,淡淡的开口,“南萧皇帝很疼爱他这个妹妹,将她保护得非常好,
我若以正妻之礼将人娶回西越,待她生下嫡子,日后就得立为王储,你们不觉得风险很大么?”
“……”
“……”
见几人面露惊慌之色,他又道:“若南萧皇帝有雄心壮志,想要吞并西越,咱们立他的外甥为储,岂不是助他夺位?”
几个大臣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人,殿下言之有理,永乐公主的儿子一旦成为西越王储,咱们岂不是得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另一人附和,“对对对,这南萧嫡公主咱们娶不起,更娶不得啊。”
乌雅微微眯眼,他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觉得这话也挺有道理的。
可若是不联姻,西越怎么发展?
“殿下的顾虑不无道理,但西越此次出兵宿城,耗费了不少的物力,这笔账该怎么算?”
乌图敛眸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明日叔父随我入宫觐见,咱们请求南萧皇帝开通宿城与西越之间的商贸,并减免一两成的关税。”
“……”乌雅有些诧异,“殿下在逗老臣吧,这种条件南萧皇帝怎么会答应?”
乌图笑了笑,“答不答应,明日入宫问问就知道了,如果不应,咱们就继续联姻,如果应,这公主便不娶。”
“好。”乌雅想都没想直接开口,“能开市互通贸易,带活西越的经济,联不联姻都不重要了。”
乌图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他这叔父吧,利益至上,只要能满足他的要求,他就能退步。
至于南萧皇帝那边,他相信他会同意这个请求的,毕竟互利共赢,只不过南萧会少些利润而已。
…
翌日。
永宁侯府。
云卿送走帝王后,招来灵尘询问了一下陆廷那边的情况。
得知他昨晚发了高烧,人到现在还没醒,不禁摇了摇头。
那家伙虽然感情迟钝,但一片赤诚,倒真是永乐的良配。
但愿两人能柳暗花明枯木逢春吧。
“这镇北侯可真够无耻的,自己败了,还要拉天下百姓给他陪葬,像他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青兰在一旁愤愤的道。
云卿笑了笑,敛眸去算日子,那两个暗卫出发三四天了,不知道进展如何?有没有查到阿铮的情况?
所有人似乎都在回避这个话题,这也让她越发的绝望。
如果阿铮真的出了事,这永宁侯府的天又得塌,还有韵儿,她该怎么熬过这一劫?
“姑娘,您看谁来了。”
耳边响起青兰的声音,拉回了她恍惚的思绪,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刹那春暖花开。
清俊的少年隔着长廊与她对望,唇角挂着浅浅的笑,“阿姐,我回来送你出嫁。”
“……”
眼泪悄然滑落,云卿也跟着笑了起来,“还算你有良心,有良心,有良心。”
声音越来越小,泪水却越掉越凶。
他终是心疼她这个姐姐,不忍她再承受失去至亲的痛,也不忍她与陛下之间生出隔阂,安然无恙的回了京,回了这冷冷清清的永宁侯府。
…
乌图带着乌雅入宫面见帝王,几人在乾宁殿商议了半个时辰。
出宫后,乌图命使臣团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回西越。
离京前他去了趟盛家老宅,没有登门拜访,只在街对面静望了片刻。
准备走时,碰到了朝这边而来的程霖。
“我知道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帮你兄弟追妻,但你这个大哥我认了,以后有机会带嫂子去西越,我做东。”
程霖一脚踹过去,“狗东西,你喊冥起那木头师父,喊我大哥,不明摆着拉低爷的辈分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伸出拳头在他肩膀上猛砸了一下,“在西越遇到困难就写信来找哥,哥帮你解决。”
小王子咧嘴一笑,“好,那弟弟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抬眸望向不远处的盛府,试探性的问:“我师父怎么样了?”
程霖叹了口气,“还昏迷着,应该死不了,但伤了心脉,日后恐怕不能动武了。”
这么严重吗?
乌图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愧疚之色。
程霖拍拍他的肩膀,“他是你师父,喝过你敬的拜师茶,危难关头舍身救你天经地义,你不必有什么负担。”
“……”
静默了片刻后,乌图从袖中取出两封信,“这是给师父与殿下的,我就不跟他们道别了,劳烦你过两日再转交给他们。”
程霖眨了眨眼,问:“只有他们的,没有我的?”
“……”
小王子踱步朝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走去,边走边挥手,“程大哥,有缘再见了。”
程霖眼眶莫名一涩,急忙仰头望天。
臭小子,好好的煽什么情?不行,眼睛要嘘嘘了。
…
晌午一过,程霖便将书信交给了永乐,“那小子让我过两天再拿出来,我觉得你应该尽早知道。”
至少……还能追过去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