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筠笑够了,坐正身子,指了指桌上的药方。
“景司令初到黑省便染了风寒,这是当地一位大夫开的,治疗风寒的药方,类似这样的方子在黑省,乃至东四盟都很普遍。”
钱摆州眼珠动了动,在白灵筠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脑子里有根弦似乎接通了。
越往北,气候越寒冷,冬季持续时间越长,人虽然可以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但在物资匮乏的冬季,取暖是最大问题。
解决不了取暖,就会出现大量因冰冻而引发的风寒伤病。
华国中医博大精深,中药方子遍地普及,可再往北的毛熊国……
突地,眼中一亮。
“你想向毛熊出售药材?”
白灵筠抬手将一整盘东坡肉全部推到钱摆州面前。
“八爷,肉不止一块,菜不止一道。”
一个毛熊国哪能成席呢?
钱摆州深吸一口气,搁在桌子上的小拇指激动的微微颤抖。
“是,没错,世界之大,不只毛熊,中医传承,不仅伤寒。”
放眼华国各省,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报出三两样当地特产药材。
“今次滨江谈判,我与拢原代表初步达成合作共识,云滇阮少帅闻风而动,紧随其后来电,也向司令表示出合作意向,但仅以两地的药材产出量,还不足以支撑贸易出口,所以接下来,需要更多药材供应商加入其中。”
钱摆州听着听着倏然皱起眉头。
“诶?不对,你先等等。”
白灵筠:“嗯?怎么?”
钱摆州反手指向自己,“我,就职于中央银行宛京分行,职务:副行长,分管:投资、信托、外汇交易。”
白灵筠歪了歪脑袋,“我知道啊。”
钱摆州伸出三根手指头,再度重复了一遍重点词汇。
“投资、信托、外汇交易,哪个跟卖药有关?”
边都不沾的,跟他说这,不是明晃晃的眼馋他吗?
白灵筠咂了下嘴,也伸出手指,对钱摆州的分管工作做出全新定义。
“投资中药原材料,信托管理供应商资产,作为中介机构参与药材出口交易闭环,哪个跟你没关?”
钱摆州一怔,非要这么圆的话……也不是不行……
可……
这是央行嗳,正经国家机构,国民政府的重要组成部分,合适干这中间拼缝的活吗?
白灵筠提起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进钱摆州碗里。
“鱼肉补脑。”
说着又夹了一块豆腐放在鱼肉旁边。
“豆腐润燥。”
钱摆州嘶了一声,“阴阳我?”
“欸,怎么会?”
白灵筠说:“从膳食角度来讲,鱼脂肪中含有脂溶性维生素,对豆腐里的钙质有很好的促进作用,把这两样食材煲在一个容器里会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营养价值也将翻倍。”
钱摆州虽然听不懂什么维生素,钙的,但“价值翻倍”四个字他可懂。
眼下各省刚刚经历一场票号融资,日子过的紧紧巴巴,若是把出口药材这个口子开出去,必定被他们搅合的五花八门,花样百出。
手握原材料,天高皇帝远。
到了那时,国民政府再想介入监管,怕是鞭长莫及,力不能支。
如此一来,利国利民的一件好事,又将变成各地军阀巧立名目,大肆敛财的温床。
想要规避这一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问题扼杀在摇篮之中,在项目创建初期便由国民政府统一管控,集中运营。
钱摆州若有所思的敲着手边的瓷碗,伴随一下又一下的瓷器脆响,缓缓开口。
“出口贸易不是一锤子买卖,各省虽能提供药材,但想保证长期持续不断,就要开辟药山,培养药田,建立药厂,除此之外,还要投入设备,增加人员,处处都要花钱,可各省现下没钱……”
白灵筠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接着钱摆州的话往下说。
“巧了么不是,毛熊第二笔赔款日前刚刚到账,正好可以国民政府支撑各省经济复苏,中央银行投资地方实业发展的名义,通过抵押、信托、借贷等多种方式向各地开放资金流动通道,一方面解决了资金窘迫问题,另一方面还能顺理成章利用资金链对各省附加经济制衡。”
略一思索,又补充道:“当然,政府也好,央行也罢,其宗旨是为了统一管控,集中运营,并不是压榨剥削,所以对于自家药商,利率上一定得低于外资银行,只有药商好起来了,下面层层做工干活的人才能吃饱饭,穿暖衣,养活家。”
“还有——”
白灵筠一瞬间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思维发散到了每一个环节。
“至于那些没有经过药商,由军阀直接参与的,中央银行不提供借贷,只接受控股,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国有制药’!”
换句话说,中央银行的钱只借给药商,不借给军阀。
各省若想承接药材出口,要么给当地民营商户让路,扶持民间企业发展,要么军阀砸锅卖铁,拼拼凑凑跟中央银行合作,从独有制变成股份制。
总归这笔买卖,不会白白便宜各路军阀头子就是了。
钱摆州张了张嘴,半晌,终于找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要不……我这副行长的位置……你来干吧……”
一听这话,白灵筠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我可不想上班做牛马。”
钱摆州眼睛一立,“嗯?”
“啊,不是——”
淦!一时嘴快,不小心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白灵筠话锋一转,紧急补救往回圆。
“我的意思是,就我这两把刷子,哪够资格为中央银行当牛做马呢。”
钱摆州斜着眼珠子哼笑,当他是钱摆睿,满脑子装的泥石流?找补的不要太离谱!
“咳!”
白灵筠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跳过这段,继续下一话题。”
钱摆州拨弄着手边的筷枕,淡声道:“你想说关税吧?”
白灵筠疯狂点头,药材出口是一方面,关税才是重点啊。
清晚期的懦弱致使华国失去关税自主权,掌管国境关税的海关大权长期被外国人控制,导致进出自家大门的货物商品无法自主制定税率,在这种情况下,即便药材出口做成功,最终也会倒在高昂的税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