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老夫人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脸上的笑容再也压制不住,嘴角从看见孩子开始,就没压下来过。
“瞧瞧,这小脸粉的,就像朵桃花一般,不愧是生在春日里头,应了景,这模样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坯子,颂儿,你说是不是?”
秦颂坐在一边,听见声音方才缓过神来,随意应付了一句老夫人,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老夫人也不以为意,眼珠子都盯在了孩子身上,如今越是年纪大了,就喜欢讨喜的小孩子,连同旁边的嬷嬷也凑过来相看,对老夫人调侃道:
“老夫人这是在夸您孙女呢,还是在夸您自己呢,俗话说,子随母,女随父,那这孩子不就是随了老夫人了。”
这惹得老夫人一阵欢笑,指着张嬷嬷嬉笑骂道:
“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就会拐弯抹角地调笑我。”
张嬷嬷笑着。
“这还不是事实吗?孙女随祖母,奴婢哪里是胡说。”
团哥儿在一边看着,向摇篮里张望着,老夫人瞅见了,将团哥儿拉了过来。
“团哥儿,快些来看看你的小妹妹。”
老夫人抱起团哥儿给他凑近了些,让他看个真切。
“小妹妹,小妹妹。”
团哥儿拍着手,也十分喜欢这个家里新添的孩子,他好奇地打量,见小妹妹闭着眼睛吃着手指,他不明白这手指有什么好吃的。
他伸手过去,准备给小妹妹吃一吃他的手指,被老夫人一把拉了过来。
“哎,团哥儿。”
赵嬷嬷也急忙回去拦住了团哥儿,不然他的手指就要放到小妹妹的嘴里。
“团哥儿,不许给妹妹吃的手指。”
老夫人宠溺地斥责团哥儿,脸上带着笑,拉着团哥儿来到自己身边。
“小妹妹喜欢吃手指,祖母坏。”
团哥撇撇嘴,因为不能给小妹妹吃手指赌着气,引得众人一阵嬉笑。
“妹妹只喜欢吃自己的手指,你这个小调皮蛋的她可不喜欢吃,你说说,打烂了祖母多少个花瓶了?是不是该拿板子打手指了?”
老夫人说团哥儿调皮,可语气里哪有斥责的意思,这分明是宠爱与放纵。
“老夫人可要奴婢去拿板子去,看看老夫人舍不得没舍得打?”
老夫人大笑一声道:
“你不只是老不正经,还是个老滑头,不过也就你最了解我,我怎么舍得打我的团哥儿呢?是不是团哥儿。”
说着轻轻扯了扯团哥儿的脸逗着,众人都陪着老夫人说笑,团哥儿则在一边撇着嘴。
周围都是一片欢声笑语,老夫人笑停了,就看着摇篮里的孩子,感叹道:
“这孩子也是随了文姨娘,瞧瞧这眉眼,这么小就能看出她眉眼之间像了她,长大怕是也跟她长得一样,也是美人坯子。”
随后看了看团哥儿。
“团哥儿也是如此,简直是与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不过团哥儿还是有秦颂的影子,越是长大,这特征就越是明显。
老夫人说着看向秦颂,却看见秦颂似乎没那么高兴,眉眼之间总不见喜色。
秦颂虽然是她的儿子,可她也实在看不懂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如今这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不值得高兴的,还板着个脸。
“文姨娘还没醒?”
老夫人见秦颂对孩子的兴致不高,还以为他是嫌文南星生了女儿,心里不得劲。
秦颂往内院看了一眼,只道:
“还睡着呢,昨天晚上累坏了。”
老夫人点点头,同为女人,也知道女子生产的艰辛。
“就让她好好歇着,养养身子,生产也最是耗费体力,我带了些补身子的东西,给她用上,她也算是为了我们侯府添子添福,总不能亏待了她。”
秦颂点头道:
“是,儿子知道了。”
老夫人知道秦颂自然不会亏待她,如今就差将侯府搬空给她送过去,还不差她这点东西。
“孩子的名字起了吗?”
老夫人突然想起这茬来,虽然不着急,等孩子满月了再起也不迟,可还是要早些定了。
“儿子准备让星儿取,她也是读书识字的,也能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老夫人自然没意见,既然是个女孩,就让文南星起也合适。
“也可,团哥儿的名字你起,女儿的名字她起,也公平。”
老夫人走后已然是中午,文南星微微转醒,睁开眼的瞬间她恍惚了一瞬,可之前的疼痛还犹然在身,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生产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还是听到了产婆的声音,生了一个女儿。
她平安生了一个女儿,想到这里,她突然变得清醒许多,手朝着自己身边摸去,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摸到。
她微微起身转头看过去,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她心底顿时一沉,脑子里一片混沌,孩子怕早被他送走了,她连一眼都没能见到,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模样。
想到这儿,她心底顿时一酸涩。
她也不是想毁约,当初既然答应了他,也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只是她想看孩子一眼,一眼就成,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心里怎么能不痛。
她紧咬着唇,闭着眼,温热的眼泪从眼角划过,她很想看一眼孩子,就当是全了这母女情分,之后她也不会再奢望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孩子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是否还能再见到。
她艰难起身,想看看还能不能见孩子最后一眼,可身体的疼痛让她动弹不了,慌乱她弄掉了床边的药碗,声音惊动了外边的人。
突然间门被推开,从屏风处走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秦颂,她见文南星已经醒了,正要下床,几步上前止住她的动作。
“你刚生产完需要卧床休息,不能受风着凉,醒了也不喊人进来伺候,小翠这丫头去哪了?也不在旁边候着。”
秦颂说着,突然看到她眼角残留的眼泪,便知道她要下床做什么,他拿手将泪珠才擦掉,扶着她躺下。
“大夫说了,月子里不能受风着凉,更不能哭,免得落下病来,你也是好端端的哭作何?”
他伸手给她盖上被子,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一点风透进来。
突然,文南星拉着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有汗水,顶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
她还没开口,秦颂就知道她所为何事。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安静非常,秦颂也看着她,面色平静如常,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仿佛内心一汪宁静的湖水。
最终秦颂定了定神,才幽幽开口道:
“你先好好休息,今后的事今后再说。”
文南星起来半撑着身子,拉着他的袖子解释。
“我不是要反悔,我只想看一眼,一眼就好。”
文南星语气带着乞求,她直愣愣看着秦颂,眼角的泪像雨水一般倾泻而出,顺着脸颊滴到了枕头上。
秦颂看着她这般,心到底是冷不下去,他捏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重新为她盖上被子。
他看着她,用手背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转头对外吩咐道:
“来人,让乳娘把孩子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