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颜把两个盒子一并放回他的手上,“我不要首饰。”
“不是你自己说酬劳另计?这个还不够?”宋逸之语气微冷。
日本外交官佐藤理池访华的消息这两天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版,闹得沸沸扬扬。
但无人知晓,佐藤理池今日已秘密携夫人乘专列从南京离开,明日早上将抵达广城,和他会面。
他与佐藤私交颇深。
佐藤不但是他军校的老师,也是他生活中的良师益友。
曾有一度他受重伤,还在佐藤家中借住了一段时间。
也是在那时,佐藤的幺女佐藤静香对他诸多纠缠,烦不胜烦。
听闻这次她也随行陪同,为了避免她借故逗留,宋逸之一时口快,和恩师坦言自己已经成婚。
如此一来,为了礼貌起见,他明天必须携眷招待。
阮颜道,“我又没说酬劳一定是钱财。”
宋逸之耐着性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给我一个副官。”阮颜直截了当地提要求,“一个脸熟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少帅府的副官。”
宋逸之冷眼睨着她,“你要副官干嘛?”
“这还用说?肯定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了!”阮颜想过了,以后难免还是需要出去行走应酬,带个副官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起码像林市长那天那句“滚出去”就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宋逸之闻言眉头一松,有点想笑。
垂头看着她那一米六几的小身板,才堪堪到他肩膀高。
两条手臂白皙纤细,比枪杆还细。
仗势欺人?瞧瞧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被人欺负了吧?
怪不得前两天无意间听门卫向刘副官禀报,说夫人许久没有出门。
一个副官,要求合理,倒也不算狮子大口。
他把那两个盒子又塞回她手里,“明天上午十点,别迟到了。”
阮颜回了后面的小楼,没多久,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士兵前来报到。
阮颜站在台阶上看着站得笔直的林洋,问道,“你之前负责什么工作?”
“报告夫人,我之前在刘副官跟前跑腿的。”林洋一开口便露出一颗虎牙,脸上稚气未脱,“夫人放心,我在部队已经三年了,什么都懂,广城没有我不熟的地方,我还会开车。”
阮颜听闻是刘副官的手下,倒也不挑剔了。
刘副官可是宋逸之手下第一得力助手,他带出来的人应该也不差。
“那就劳烦你一段时间了,在我这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待个两三个月,你觉得没意思了就回去。”
刘洋立刻回答,“谢谢夫人给我机会,我还小,不急着建功立业,刘副官让我好好跟着夫人学习!”
阮颜满意了:“行,出门时再通知你。现在你先帮我做一件事。”
安排好了之后,阮颜心情好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阮颜收拾好提前五分钟到车场候着。
宋逸之一出主楼,便看到了立在车旁那个火红的身影。
除了结婚当日之外,宋逸之第一次见她穿这么鲜亮的颜色。
晚霞红的绸缎旗袍,修身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妙曼的曲线,领口处的盘扣精致而古典,缎面的牡丹刺绣栩栩如生。
搭配圆润的珍珠耳钉和珍珠项链。
头发梳成圆髻,同样用珍珠链子圈着,优雅又大方。
全身下下每一处细节都在展示华国女子独有的风韵。
饶是宋逸之经常出入外交场合,也不得不暗叹,她这一身出席今天这样的场合极为合适。
“少帅!”见他走近,阮颜主动打了声招呼。
宋逸之微微点头,示意她上车。
丁雨和林洋自觉地上了后面的车。
到了火车站,其中一处站台早已戒严。
宋逸之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肃静,士兵纷纷立正敬礼,悄无声息。
阮颜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一方将帅的威严,不自觉地落后半步,没有与他并肩同行。
报纸上说宋少帅治军有方,看来所言不假。
看着前面身着黑色西服的笔挺身姿,不由肃然起敬。
等了一刻钟不到,列车缓缓进站。
没多久,佐藤一家三口并一行随行人员走了下来。
宋逸之快步迎了上去,笑容轻松地和三人寒暄。
今日一早,林洋已经传达了刘副官的意思,阮颜很清楚自己今天的职责,就是扮演一个花瓶。
于是她尽责地站在宋逸之半步远的地方,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们。
佐藤一家的华语都讲得很流利,宋逸之的日语也很标准,四人切换自如,两种语言交替使用。
几分钟后,佐藤夫人终于想起了什么,对着阮颜微微颔首,用普通话说,“宋夫人!”
阮颜这才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佐藤夫人。”
佐藤理池和佐藤静香同时抬眸,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阮颜不卑不亢地和他们打招呼,“欢迎你们来广城做客。”
“逸之,你的妻子怎么像是上个世纪的古人?好老土!”佐藤静香语气俏皮,状似开玩笑地调侃。
佐藤静香上身是丝绸衬衫,下身是长及膝盖的伞裙,微微一转身,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果然很洋气。
女性的第六感敏锐地接收到了对方的敌意和试探。
阮颜笑容不改,迎上她的视线,“我还以为外交官的家属见多识广,没想到佐藤小姐竟不知道,旗袍是我国招待贵宾时的传统服饰,佐藤小姐可是觉得你们的和服很老土?”
话音刚落,宋逸之眼眸浮上了笑意而不自知,他微微侧身,第一次用赞许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他是和佐藤老师交好,但他更是一个华国人。
“放肆!她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佐藤静香笑容一敛,转身用日语和父亲说话。
佐藤理池神色不变,笑着说,“宋夫人好口才。”
“是少帅教得好!”阮颜趁机拍了一下老板的马屁。
宋逸之眼中笑意更盛,佐藤静香却被她语气中的亲昵气到了。
接下来的时间,从车站到下榻的酒店,再到饭店包厢,他们全程说日语。
因为是私下会面,闲杂人都被清走了,也没有人帮她翻译。
阮颜也不在意,自在地继续做她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