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确实也不算大事。
郑家人已经死得够多了,多他一个也不多!
何况李进还不算是郑家人。
只要郑四还活着,也算对民众,对南京总部有个交代了。
但阮颜没办法像他这样淡然,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还和自己有一定的关联。
如果她昨天措辞再委婉一些,或者把那花瓶收下,安了他们心,说不定结果就不至于会这样。
宋逸之离开后,她也睡不着了,起身洗漱后匆匆去了客厅。
宋逸之正在吃早餐,左崇明在一旁汇报,“问了李进的上司和同事,他昨日下班神色如常,最近工作上也没异常,昨晚七八点左右服了药,半夜才被发现,已经死透透了!”
阮颜在一旁坐下,静静听着。
左崇明继续说道,“郑四凌晨四五点就叫了丧乐乐队,抬着李进的尸体,在政府大楼的广场上大吵大闹。
刚开始值班士兵没有在意,天亮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想驱逐时,已经引来大批记者!
为了政府的形象,不好用过于强硬的手段,便拖到了现在。”
宋逸之蹙着眉。
他向来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惯常的做法就是置之不理。
但现在都逼到眼皮底下来了,显然不能再冷处理。
还没等他说话,一个通讯兵进来汇报,“半小时前,闽南大学来了上百个学生,自发陪同郑四小姐一起在军政府前面静坐。”
学生静坐?
阮颜一听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无名火!
上一次被学生刺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最厌烦这些人动不动就煽动单纯冲动的学生了!
原本对郑四生出的那点同情,就这样消失殆尽。
宋逸之放下筷子,“闹得这么大,她有什么要求?”
左崇明答道,“要求你公开道歉,并且撤走监视他们的人,郑四想恢复自由,想出国,”
公开道歉?呵呵!
宋逸之转身交待阮颜,“这两天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交给身边的人去办。”
阮颜点头回道,“你安心去忙吧,我没打算出门。”
等宋逸之和左崇明离开后,阮颜独自在客厅发呆,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
郑四午后才来拜访,李进晚上就自杀了,半夜就能找到丧乐队,一早就能联络到媒体,但现在,更是能聚集上百个闽大的学生参加静坐。
她是不是该佩服郑四的号召力呢?
哪怕是她,现在还是堂堂宋少帅的夫人,给她二十四小时,也未必能做到上面这些事!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担心,不知道宋逸之该怎样解决这次事故。
那头的宋逸之,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有些头疼。
只因他的车刚刚驶入政府大楼门前的大广场,还没停好车,就被记者们一窝蜂地围住了。
“少帅,请问您对李进的死怎么看?”
“少帅,祸不及妻儿,郑大帅犯事,郑家人是一个都不能活了吗?”
“听闻郑府里里外外有二十多名宋军把守,郑家人跟坐牢一样,没有人身自由,是真的吗?”
“您不觉得太暴戾了吗?还是您习惯了用枪支来说话?”
“郑四小姐说要告到总部去,这事您怎么看?您会公开道歉吗?”
“郑家人为什么不能出国?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少帅认为老百姓有人权吗?”
……
车窗关得密不透风,喧闹的声音依然涌进车厢。
宋逸之沉着脸,看着在太阳底下暴晒的一张张年轻的脸,心里有点堵!
左崇明更是火大,“草!都是哪些报社的?回头一一找他们算账!”
“小心祸从口出!万一他们有个摔倒跌伤,全赖你身上了。”宋逸之提醒道,“南京政府向来主张新闻从业者有言论自由,他们又没有错。”
左崇明冷冷一笑,“一份工而已,用不用拿命来拼?”
宋逸之:“别冲动!郑四夫妇最近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说过什么话,快查清楚,一个小时内我要看到。”
左崇明应了一声,先推门下车。
记者们让出一条路,等他离开后又继续围着车。
他们的目标是宋逸之。
不得不承郑四这一闹极有水平,让帅府处境颇为被动。
几分钟后,吴磊出现在大楼前的台阶上接受采访,这才把一众记者吸引了过去。
副官们护着宋逸之上了楼。
坐在办公室,耳边传来楼下吴磊铿锵有力的发言,那边刘副官已经示意他听电话,“是大帅。”
宋逸之接过话筒,“父亲!”
宋大帅:“听闻郑家又有人闹事?情况怎样?”
宋逸之简单说了两句,宋大帅继续说道,“不过是些虾兵蟹将,不足为惧,多给些钱,放他们走吧!”
宋逸之:“总要弄清楚原因吧,就怕她们还在密谋什么。”
宋大帅:“闽南刚刚尘埃落定,全国上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宋家的形象要紧,别把事情闹大了,此事不宜拖沓,需尽快处理。”
宋逸之点头应下,刚挂了电话,没过一会,铃声再次响起。
刘副官握着话筒,立刻端正站姿,语气更恭敬,“是,我马上报告少帅!”
随后冲着宋逸之无声地说口语,“总统!”
这消息不免传得太快了?
凌晨到现在不过才几个小时,已经传到南京去了?
宋逸之没有多耽搁,立刻过去听电话。
和大总统的会面每次都是在公共场合,这还是第一次私下联系。
果不其然,也是为了郑家的事。
大总统直奔主题,“自闽南并入广城自来,问题不断,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不兴诛九族那一套,郑家最后一棵独苗,宋少帅确定要赶尽杀绝?”
“我方从未曾苛待过郑家人,监视他们的行踪,不让他们出国,是担心他们和日本人仍有勾结。”
宋逸之恭敬中不忘自辩,同时提醒大总统,才不过两个月,该不会就忘了日本兵工厂的惨状了吧?
电话那头顿了两秒才出声,“我自然是相信宋少帅的能力,不过郑大帅统领闽南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你就当卖我知道一个面子,放他后人一条生路。”
宋逸之如鲠在喉。
闹事的明明是郑四,恶人却由他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