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长办公室出来，祁同伟就有些魂不守舍。
    钟正乾来陕甘找自己，还得瞒着钟正国，恍惚间，他就成了夹心饼干。
    大伯不能得罪。
    老丈人也不能得罪。
    难办。
    “学长，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芮省长叼你了？”
    “关你什么事！”
    “学长，我又没得罪你，你有气不能往我身上撒。”
    “没得罪我，就不能叼你？”
    “能，能。”侯亮平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委屈巴巴，“算我倒霉，就不该多嘴……那接下来？”
    “回市里。”
    就这样，和芮小芳谈了两个多小时后，祁同伟再次回到了市里。
    ……
    下午两点。
    到了市里后，侯亮平肚子咕咕叫，“学长，我饿了。”
    “饿就去吃饭，我又没拦着你。”
    “那要给你带什么东西吗？”
    “嗯……”祁同伟想了想，“带条烟吧，红塔山就行。”
    “哦。”
    侯亮平伸出手。
    祁同伟：“……”
    侯亮平：“没钱。”
    祁同彻底无语。
    “你钱呢？工资呢？年终奖金呢！别说给悦悦用了，悦悦花不了你那么多钱！”
    “确实没了……”侯亮平低着头，小声嘀咕。
    “别跟我打哈哈，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钱去哪了？”
    “我说了……你，你别骂我。”
    本能，祁同伟就感觉没好事，不过又没办法，只能点点头，先答应不骂人。
    见到祁同伟点头，侯亮平小声开口，“那个，钱……我……我投资去了。”
    “投资……”祁同伟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坏事了，“投哪里去了？投多少？”
    “阳光工程，全部投进去了。”
    “全部是多少？”
    “工资，年终奖金，问家里借的一万，问小张借了一万……”
    “等等，你还向别人借钱投资了？”
    “学长，你别紧张，阳光工程是正规投资公司，他们的业务员说了，我投资了5万，属于vvip，年利率50%，也就是说，到年底我能拿7.5万。”
    “你投了5万……”瞬间，祁同伟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昨天，他还认为侯亮平长大了，有脑子了，可以单飞了。
    但就一天时间……这家伙拉了一坨大的。
    猝不及防啊。
    “学长，你别这个表情，都说了，阳光工程是正规投资公司，不止我……那个，孙连城和程度也投了，尤其是那个孙连城，真有钱，一投就是8万。”
    祁同伟倒退一步，拿出手机，想打110。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120比较好。
    为什么？
    他感觉自己心肌梗塞了，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学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祁同伟努力平复心情。
    好半天后，终于缓了过来，“除了你们仨，还有谁投资了？”
    “好多人，连一些老头老太，把养老钱都投进去了。”想了想，侯亮平又加了一句，“学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别怕……真的是阳光工程，赖省长担保的，这工程要是有问题，赖省长也不用干了。”
    “哪个赖省长？”
    “主管经济的赖副省长啊。”侯亮平认真道：“阳光工程的老总，是赖省长的弟弟，你不信我，总不能不信赖省长吧？”
    信？
    信个鬼！
    50%的年化率，这投资要是真的，比尔盖茨都得亏掉裤衩。
    可一想，又不对。
    破绽这么明显的投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上当？
    侯亮平就不说了，程度和孙连城都不是傻子，这两人也上当，特么的……见鬼了。
    掏出手机。
    “嘟，嘟，嘟嘟，嘟……”
    “程度，是我，祁同伟，半个小时内，带着孙连城来见我。”
    电话挂断，祁同伟久久不能平静。
    原本，他今天心情就不咋的，又出了这事……心态立刻就炸了。
    稀碎那种。
    半个小时后。
    侯亮平、孙连城、程度……三人低着头，站了一排。
    “阳光工程？50%的年利率，你们的脑子呢？智商呢？”
    “祁市长，真的。”程度像个楞头娃一样，依旧对明天满是憧憬，“我是警察，不是傻子，阳光工程我考察过，是个正规公司，人家赖总还是赖省长的亲弟弟，错不了。”
    “学长，没问题的，真有问题，我也认了，你就别管了。”
    程度与侯亮平二人相继表态，一致认为阳光工程没有问题。
    见二人入魔，祁同伟又看向孙连城，“你怎么想？”
    “我……”犹豫了，孙连城开口道：“一开始我也认为阳光工程是假的，可我和程局长去了阳光工程在陕甘的总部后，想法变了，觉得可以一搏。”
    “为什么？”
    “因为那天，我真看见赖省长了，他还和我打了招呼。”孙连城小声道：“赖省长主管陕甘经济，又是赖总亲哥，他总不能知法犯法吧。”
    “总部在哪？”
    “西定市，阳光大厦。”接着，孙连城又加了一句，“那个大厦好像都是阳光工程的，造价都得几千万，这么大的公司……敢造假吗？”
    “啐。”
    祁同伟啐了一口唾沫，又点了一支烟，再次掏出了手机。
    “嘟，嘟，嘟嘟，嘟……”
    “芮省长，帮个忙。”
    “……”
    “帮我找人盯着赖清伟省长！”
    “……”
    “什么我的意思还是钟家的意思？这是人民的意思！我特么就是人民！”
    “……”
    “什么，赖省长昨天就请假了？”
    “……”
    “我知道了！”
    挂掉芮小芳电话，祁同伟立刻又拨通了钟小艾的电话。
    “小艾，帮我查一个公司！”
    “……”
    “再帮我查两个人，一个是陕甘省的副省长赖清伟，还有个是他弟弟，赖清泽！”
    “……”
    “对，越快越好，查清后，立刻告知我一下！”
    “……”
    通话结束，祁同伟看向对面三人，真想给他们几个耳光。
    三个当官的都着了道，那其他老百姓呢？
    想想就有点慌。
    “学长，你别慌，我……”
    “闭嘴。”祁同伟没有好脸色，“现在，马上去阳光大厦，程度你开车，孙连城……你一会儿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一步步上当。”
    “是投资。”
    “投资？”祁同伟嗤笑，“这要是投资，我这个市长给你当！”
    孙连城低头不语。
    十分钟后。
    坐在车里，祁同伟香烟一支接一支，一直没停过……
    根据孙连城所述，他第一次接触到阳光工程是两个星期前，还是程度介绍的。
    程度为什么要介绍？
    有提成！介绍一个优质客户，可以给他的账户增加3%的年利率。
    那程度是怎么接触到阳光工程的？
    还是同僚介绍。
    而且介绍他的人，还是西定市的一个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