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艾终究是撑不住了。」莲笙自言自语道,语气中听不出悲喜。
她被噎鸣强行带走时,艾还好好地待在白影身边,应该是愧疚和绝望了吧,人间已经没有再牵挂的人和事儿。如今自己这具身体回来了,那艾呢?怕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那白影了,连仅剩的牵绊都背叛了自己,如今还香消玉殒了,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莲笙闭了闭眼,不愿再去想那幅画面。
她离开的时候,胡九还没从雷劫中醒过来。那可是上古神族的雷劫,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到青丘。
还有那倒霉蛋夜明,被困在艾身体里,也不知有没有被姒杼抓回宫去。莲笙嗤笑一声,那画面,想想就有趣。
不过,眼下还有更棘手的事情要面对。她从雪山逃出来,这消息估计早就传遍六界了吧,强大的力量得不到,就得毁掉,现在应该各方势力都在找自己吧。
「哎,这世间烦心事,真是比那天上的星星还多。」 莲笙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这刚从小咸山那个鬼地方逃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神女大人,这是冥主大人安排送来的安神汤。」来人一身素雅的青衣,眉目如画,气质温婉,正是太华镇的妘诺。
「阿诺,怎么是你?」 莲笙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这女人怎么找到这儿的?
「神女大人,认识我 ?」 妘诺反问,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到莲笙面前,「尘世已成过往,奴婢叫阿无?」
莲笙淡然的笑了一下,心中了然「阿无?过往皆成空,一切了然无。这名字倒是比妘诺好听些。」
「阿无就阿无吧,」莲笙漫不经心地说道,眼角余光却将妘诺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冥主大人这是怕我跑了,派你来监视我?」
妘诺垂眸,掩去眼底的那抹复杂的情绪,语气恭敬:「冥主大人只是担心神女大人旅途疲惫,特地命奴婢前来伺候。」
「伺候?」莲笙嗤笑一声,放下茶杯,语气玩味,「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神女大人说笑了,」妘诺依旧低眉顺眼,语气不卑不亢,「冥主大人对神女大人的心意,六界皆知。」
「哦?是吗?」莲笙挑眉,故意拉长了声音,「什么心意,六界皆知,我怎么不知道?」
「神女大人,」妘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了一丝安慰,「不管如何,如今六界之中,冥界算是最安全,神女又何须介怀其它。」
莲笙放下茶杯,身子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阿无:「阿无好像知道的还挺多 !」
「神女大人说笑了,」阿无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阿无,你说这世间的情爱,当真能让人如此痴迷?」莲笙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问道,眼角却瞥见阿无身形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阿无垂眸,语气平静无波,「奴婢不过一介婢女,不懂这些。」
「哦?是吗?」莲笙轻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你当初为了姜云生,可是连命都不要了!」
阿无身子一僵,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莲笙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看来,这其中果然另有隐情。
「哦!」莲笙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忘了,你不记得了!」
「奴婢……不明白神女大人在说什么。」阿无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依旧不肯松口。
「不明白,没关系!」莲笙嗤笑一声,「阿诺我只是想告诉你,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莲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那茶杯在她指尖像是没有重量一般,被她随意抛起,接住,再抛起。
阿无依旧垂着眼眸,语气平静无波:「神女说笑了,奴婢不过一介婢女,所求不过一庇护之所罢了。」
「罢了!」莲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你知道的,自己选择的路,苦与甜以后都得自己担。」
阿无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下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莲笙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阿无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莲笙一人,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脸上却不见半分轻松。
「噎鸣阿噎鸣,几千年了怎么就跟人一样放不下,看不开了呢……」
她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那张脸,即使是在幽暗的冥府之中,依旧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噎鸣啊噎鸣,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莲笙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冥府的水,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得多啊。
她本想闭目养神,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剪还乱。
在西南之地有一幽都城,背山临江,大江之水自昆仑而来,入那幽冥之境。
入冥界,得先过幽冥河,那掌管幽冥河的是那冥河老祖之后,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神力。
冥府之中,除了冥主噎鸣之外,就属这位幽冥神君最为厉害,就连冥主对他也是敬畏三分。
莲笙当年勇闯冥界之时,打的第一架,便是与那冥河之神——玄明。
两人打的天昏地暗,天地为棋盘,日月为棋子,两人战至天昏地暗,乾坤失色。冥河血浪翻涌,玄明借血河老祖之威,以无上神通连困莲笙。莲笙化身远古巫神,掌十二都天星斗大阵,方才破阵而出。
二人虽是惊世之战,却也点到为止,毕竟冥河老祖早已作古,巫神亦是幻化。否则,两大上古阵法威力尽出,天地倾覆亦不在话下。
那一战玄明打的是从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一来二往,两人竟成了好友,时常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倒也快活。
莲笙说那幽冥海阴森可怖,满满的残肢白骨,阴森恐怖,实在不美观,从此后那幽冥海便成了,清澈见底,仙气缥缈,更有桃花随风飘落,美不胜收之境。
「也不知那老家伙如今怎么样了?」莲笙想起玄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不如,去看看他?」
说干就干,莲笙从床上跳了下来,随手给自己换了身衣服,便推门走了出去。
冥府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让人莫名的感到压抑。
莲笙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她一路哼着小曲,朝着幽冥河的方向走去。
莲笙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幽冥河,远远地便看到一叶孤舟飘在河中央,有一人白衣男子坐在船头,似乎是在钓鱼。
他墨发如瀑,背影挺拔,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玄明,都过去几千年了,这娱乐项目,怎么还是钓鱼呀!」
莲笙大笑着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鱼竿,仔细看了看,「啧啧啧,冥河神君的神力见长呀!」
玄明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一双幽深似海的眸子定定地落在莲笙脸上,薄唇微抿,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实说吧,何时下的山?也不说来瞧瞧我。」
莲笙翻了个白眼,「您老人家可是冥界守护神,谁敢轻易来打扰?不怕被你扔进这幽冥河里喂鱼?」
她说着,故作害怕地搓了搓胳膊,眼神却落在那波澜不惊的幽冥河上。河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偶尔翻腾起几丝黑色的雾气,带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少来这套,你当年可是连这幽冥河水都敢喝的主,现在跟我装什么柔弱?」玄明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哎,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年年少轻狂,不懂事,不懂事。」莲笙讪讪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说正事儿,玄明,怎么这个时辰还在这钓鱼?」
玄明收起鱼竿,那鱼钩上空空如也,显然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在钓鱼。他瞥了一眼莲笙,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这幽冥河近些年不太平,我这不是怕它闹出什么乱子来嘛。」
莲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幽冥河连接着六界生死轮回,是冥界最重要的屏障之一。而玄明作为冥河守护神,自然要肩负起镇守的责任。只是,这份责任太过沉重,几千年如一日,也真是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