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明,日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在地下城投下一片昏黄的光晕。莲笙慵懒地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盏清茶,茶香袅袅,却掩盖不住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怠。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帝姬白芷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正是青丘帝姬白芷。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姑娘是?」白芷看到莲笙,愣了一愣,显然还没想起眼前这位是谁。
莲笙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帝姬,好久不见啊。」
帝姬先是一愣,随即强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几步,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上神何时苏醒的?」
「昨日便醒了。」莲笙淡淡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波澜,「想来帝姬昨日身体疲乏,小少主便没有惊动你。」
「想来上神已经知晓如今城中情况了。」白芷无力地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盏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法力透支过度。
莲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白芷身上,似笑非笑地问道:「看帝姬这情形,可是有些撑不住了!」
「哎……」白芷轻叹,眉间染上一抹无奈之色,「入这地下城之时,我本就法力尽失,全赖夫君以命护佑。这地下城不见天日,灵气稀薄,我的法力损失得快,恢复得慢,若非狐族日夜供给,恐怕这地下城早已难以为继。」
「帝姬可是怨我?」莲笙抬眸,语气平静无波。
「不怨的!」白芷连忙摇头,语气恳切,眸中却泛起一丝哀伤,「如今看到九儿,安然无恙,我感激上神还来不及!只是……我族人无辜,还望上神垂怜,助小儿带他们重返人间。。」
「哦?如此说来,帝姬是已做好了与狐帝一同葬身于此的准备?」莲笙轻啜一口香茗,淡淡问道。
帝姬摇摇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从我们打开地下城那日,我们便从来没打算活着出去。只是没想着死之前还能再见九儿一面,我已心满意足。」
莲笙对此并不意外,作为一国之主,这是应该有的大义。莲笙转过身,望着空中的太阳,可惜天不遂妖愿,「可是,青州的子民还等着你呢?」
闻听此言,白芷悲从中来,缓缓闭上双眸:「可是世间…只有一个青丘帝姬…」
「同我和小少主一同掉进这地下城的,还有一位道长。其人曾登临九霄,受东海神君点化,于尘世已逍遥千年有余。若是他有意与狐族结为秦晋之好,帝姬便会多一个选择!」她语气一顿,目光悠远,望向远处山坡上如白色闪电般自由奔跑的白媚,她停顿了一会又道,「哦,忘了告诉帝姬,他本就是为青州子民来寻帝姬的!」
「你说什么?」帝姬脸色骤变,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体内封印着少主的天雷,那并非寻常天雷,我替不了你,但他们或许可以…」莲笙黛眉微蹙,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却只得轻声说道「只是…」
她话音未落,门扉便被人猛地推开。莲笙闭目轻叹,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转身,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站在门前的胡九和风青。
风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带着几分自嘲,「神君,原来山上那些话,你是…说给我听的?」
「风青……」莲笙望着他,清澈的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心疼,「不管如何,你给我的答案,便是我给你的答案?」 她多想告诉他,在所有残酷的抉择面前,她希望他能自私一些,再自私一些……
风青驻足门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胡九见状,下意识就想追上去,却被帝姬拦了下来。「不必追了,九儿,给他些时间吧。」
莲笙像是真的倦极了,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便向床榻上倒去,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胡九见状,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焦急,几步上前,眉眼间写满了担忧,抬头望向帝姬:「母妃,她这是怎么了?」
帝姬莲步轻移,走到窗边,纤纤玉指轻轻一点,探查了一番,才缓缓收回手,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疑惑:「我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她停顿了片刻,才又开口,语气淡淡,询问胡九:「你先前说,她自打来了青丘,便时常如此?」
「正是。」胡九连忙点头,语气恭敬。
帝姬沉吟片刻,缓缓道:「或许…我知道原因了。」
胡九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急切问道:「母妃可是看出什么了?」
帝姬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床边,仔细端详着莲笙的睡颜。少女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
「她的脸色,太苍白了些…」帝姬收回目光,幽幽说道,「而且,我观她周身灵气紊乱,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内伤?」胡九脸色一变,猛地想起莲笙在小咸山上时,曾经吞下的天雷。
「母妃,可是与她体内的天雷有关?」胡九心急如焚,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帝姬沉思片刻,缓缓道:「还不确定,但一切只有先出了地下城才会知道。」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山巅,将古松的影子拉得格外漫长。风青独自一人斜倚在树干上,望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缓缓沉入地平线,思绪如同这翻涌的云海,久久不能平静。
忽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山林的宁静。风青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般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何人?」
「是我。」空旷的山林中回荡着白媚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为这肃杀的气氛增添了一丝温柔。
风青微微一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淡淡道:「你也都知道了?」
白媚没有说话,走到他面前,纤纤玉手递上一物。
「这是……」风青看着眼前的玉佩,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家母所赠。」白媚的声音轻柔,眉眼带笑,「她说,待我遇到心悦之人,便将此玉赠予他。」
风青闻言,急忙将玉佩递还,「此物太过贵重,在下不敢收。」
她紧紧攥着玉佩,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它捏碎。 「风大哥……」 她声音颤抖,几乎带着哭腔, 「这玉佩……我……我没机会送给别人……」
「风大哥,你就当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吧!」白媚抬起头,几乎哀求地望着风青。
「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就甘心永远埋在这黄土之下吗?」风青怒吼,他为白媚不值,也为自己无能为力而感到深深的委屈。
「风大哥,我本是青丘一只无名小狐,承蒙帝姬不弃,视家母如姐妹,方得以前般无忧生活。」白媚仰望天际骄阳,继续说道,「如今家母带着族人四处躲藏,这地下城族人也苟延残喘,我若不为帝姬,不为族人,我又该如何自处?」
「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就甘心永远埋在这黄土之下吗?」风青怒吼,他为白媚不值,也为自己感到几分委屈。
「风大哥,我本是青丘一只无名小狐,承蒙帝姬不弃,视家母如姐妹,才让我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如今家母带着族人在外东躲西藏,而这地宫中的族人也只是苟延残喘。就算不是为了报答帝姬的恩情,为了我的族人,我也应该去做。」白媚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残阳,继续说道,「其实我并不觉得委屈,帝姬与狐帝在这还能日月同辉,可是帝姬一旦出去,他们便是真的天人永隔了。还有那些族人,他们离开地宫后,法力微弱,几乎难以维持人形,也难以恢复,他们出去后生命的价值不过是延续狐族香火。至于少主,他可是我们青丘的未来,他的责任和担子也不轻啊!」
风青闭上双眼,无奈地看向白媚,「所以,你希望我留下?」
「风大哥….」白媚轻轻唤了一声,却说不出口让他献祭的话。毕竟这是自己的族人,她有什么理由劝一个外族人为自己的族人牺牲呢?可是她又为什么来呢?又为什么送这玉佩呢?白媚有些讨厌自己心底的自私,更难过自己的无力,随即泪流满面。
「傻丫头!」风青摸了摸白媚的头,接过玉佩,笑道:「这玉佩,我收下了。」